一个计划在林德脑海之中逐渐成型。
与其被动地应对这场席卷大陆的混乱,不如主动出击,为这狂野的新纪元订立最初的规则。
个体的骚动、王国的更迭都只是表象,真正能影响大陆格局的,依旧是那些屹立于众生之上的存在——神明,以及堪比神明的古老势力。
缇奥兰缇斯的“消失”,空出的不仅仅是魔网的权柄,更是顶层力量之间的平衡。
必须有人来重新划定界限,而林德,决定成为这个执笔人。
翌日,交代好领地事务,安抚了家人后,林德并未携带星穹使徒,亦未动用任何显眼的座驾。
他一步踏出,身影已融入阴影与光线的间隙,再次出现时,已置身于一片充斥着蛮荒气息、仿佛由无数古老狩猎场景叠加而成的广袤天地。
万兽神国,“无尽猎场”。
这里天空是永恒的黄昏色泽,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泥土与狂野生命力的混合气息。
远处传来不知名巨兽的咆哮,近处则有能量形态的猎豹与雄鹰在虚空中穿梭。
与缇奥兰缇斯那精密、瑰丽却冰冷的神国相比,这里充满了原始、粗糙而强大的力量感。
林德的到来,如同在平静(相对而言)的湖面投下巨石。
他并未刻意收敛气息,那经过神国遗产淬炼、光暗本源愈发深邃交融的独特存在感,如同黑夜中的灯塔,瞬间引来了此地主人的注视。
“吼——!”
一声仿佛来自洪荒的咆哮震彻天地,林德前方的空间扭曲,巨大的能量汇聚,再次形成了乌拉诺那威严的赤红色能量巨兽头颅。
熔岩般的眼眸凝视着林德,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丝极深的忌惮。
“异数之子……你身上的‘气味’,更加危险了。”
乌拉诺的声音如同滚雷,在神国中回荡,“缇奥兰缇斯已经沉寂,你此次前来,又想做什么?”
林德面色平静,对于乌拉诺能感知到缇奥兰缇斯的结局并不意外。这些古老存在自有其信息渠道。
“乌拉诺阁下,久违了。”林德微微颔首,算是见礼,语气不卑不亢,“我此行,是为合作,亦是……送上一份机遇。”
“机遇?”乌拉诺的意志带着嗤笑,“你搅动了整个大陆的魔力之源,让无数蝼蚁获得了不该拥有的爪牙,让秩序崩坏,混乱滋生!这对吾等而言,是何机遇?”
“旧的秩序崩坏,正是建立新秩序的最佳时机。”
林德直接点明,“缇奥兰缇斯垄断魔网的时代已经结束。如今魔力回归自然,众生皆有触及奥秘的可能。这看似是混乱,但何尝不是一次重新分配‘信仰’与‘影响力’的良机?”
他顿了顿,观察着乌拉诺的反应,继续道:
“然而,无序的扩张只会带来毁灭与战争,最终损耗的是整个世界的根基。无论是您的兽人子民,还是其他种族的信徒,都需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下休养生息,才能提供更虔诚的信仰,不是吗?”
乌拉诺巨大的眼眸眯起,祂听出了林德的弦外之音:
“你想说什么?”
“我需要一场会议。”
林德开门见山,“一场仅限于最顶尖存在参与的会议。由您,万兽之神乌拉诺·金鬃守望者,与我,黑岩领主林德·特鲁克,共同发起。邀请的对象,包括但不限于精灵的千根之母艾莱西娅、龙族的阿玛瑟拉克陛下,以及其他有资格参与制定规则的存在。”
“诸神会议?”
乌拉诺的意志波动中流露出惊讶,“你想主导制定新纪元的基本规则?就凭你?”尽管林德拥有了弑神之力,但在乌拉诺这等古老神明看来,他依旧缺乏足够的“神格”与“底蕴”来主持如此规格的会议。
“就凭我终结了缇奥兰缇斯的时代,凭我手中掌握着连神明也要动心的知识与力量,凭我身后站着苏醒的‘永恒之岩’阿玛瑟拉克与整个龙族议会,也凭我黑岩领能在混乱中维持秩序、并拥有独立于魔网之外的能源与科技。”
林德的语气依旧平静,但每一句话都如同重锤,敲打在乌拉诺的心头。
他伸出手掌,一团微弱却极其精纯、仿佛蕴含着生命本源奥秘的光脉能量在他掌心浮现,同时,另一只手中则凝聚着一丝来自影渊、象征着“终结”与“虚无”的法则碎片。两种极端力量和谐共存,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
“这,是我的一份诚意,或者说……‘贿赂’。”
林德将这两团能量轻轻推向乌拉诺的意志显化,“我知道您一直在寻求突破自身神格界限、纯化兽人血脉的道路。光脉的生命秩序之力,或许能帮助您稳定神国、滋养信徒;而影渊的虚无特质,或许能助您理解‘毁灭’与‘新生’的循环,触及更深层的野蛮与狩猎法则。这只是样品,会议若能成功,更深度的合作……并非不可能。”
乌拉诺的巨兽头颅凝视着那两团能量,熔岩眼眸中光芒剧烈闪烁。
祂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与当前世界体系迥异却又直指本源的强大规则。
这对于困守当前境界无数年的祂而言,诱惑力是致命的。
沉默良久,整个无尽猎场仿佛都屏住了呼吸。
终于,乌拉诺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震得虚空嗡嗡作响:
“……有趣的‘贿赂’。说出你真正的计划,异数之子。你想在这次会议上,达成什么目的?”
林德知道,第一步已经成功了。他收起能量,开始阐述他的构想:
“第一, 确立‘神人分治’原则。 诸神不得直接以真身或强大化身大规模干涉主物质位面的内部争斗与发展,信仰争夺需通过代理人、神术赐予等间接方式进行,避免神战直接波及凡世。这是为了保全世界的根基,也是为了避免诸神在混乱中因直接冲突而两败俱伤。”
“第二, 承认‘魔法普及’的现状,并划定‘禁忌领域’。 允许凡物研究、使用魔法,但需共同禁止某些极度危险、可能引发生态或维度灾难的魔法研究与应用(例如大规模灵魂吞噬、不可控的时空扭曲等)。这需要建立一个跨神系的监督机制,由参会各方共同维护。”
“第三, 建立‘高层危机应对机制’。 面对可能危及整个蒂尔大陆存亡的威胁(例如再次出现类似融体之神的外来入侵者,或某种世界性魔法灾难),参会各方有义务进行情报共享与初步合作。”
林德条理清晰地说完,看向乌拉诺:
“这些条款,旨在建立一个相对稳定、可持续的新秩序,避免大陆在魔力狂潮中彻底滑向无序的深渊。对诸神而言,限制了直接冲突的风险,保住了信仰的基本盘;对凡人而言,获得了发展的空间与一定的安全保障……”
乌拉诺巨大的头颅缓缓摆动,似乎在消化林德的提议。这些条款看似限制了神明,实则也提供了框架,避免了在混乱中信仰体系彻底崩溃的可能。
尤其是第一条,对于并非最强神力的祂来说,也是一种保护。
“你提出的……很有诱惑力,也足够狡猾。”
乌拉诺的声音低沉下来,“但说服其他那些傲慢的家伙,并非易事。精灵古树沉睡太久,龙族刚刚苏醒……祂们未必愿意坐下来,与你这样一个‘异数’共商规则。”
林德知晓,对于这些神明而言,自己就算是弑杀了魔法之神也依旧是人,而非是与祂们一样的存在。
“所以,才需要您,伟大的万兽之神,来共同发起。”
林德适时地送上高帽,“您的威望与实力,是此次会议成功的重要保障。而我,将提供足够的‘筹码’来说服他们——无论是知识、技术,还是关于‘世界之外’的信息。”
他暗示了自己从泽度文明和缇奥兰缇斯神国中获得的知识,这对任何有志于更进一步的存在都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乌拉诺再次陷入沉默,权衡着利弊。
与林德合作,固然有风险,但收益也极其惊人。
不仅能获得突破的契机,还能在新时代的规则制定中占据先机,稳固甚至提升兽人神系的影响力。
“……地点。”良久,乌拉诺终于开口,算是默认了合作。
“就在‘星火基地’如何?”
林德提议,“那里独立于传统势力范围,拥有独立的能量系统,足以屏蔽绝大多数窥探,也能向各位展示一种……新的可能性。”
在曾经抗击神罚之地举办决定新秩序的会议,无疑具有强烈的象征意义。
乌拉诺的意志显化深深看了林德一眼:“可以。联络之事,吾会负责。但你最好准备好足以打动那些老家伙的‘礼物’。”
“敬请期待。”林德微微躬身。
赤红色的能量巨兽头颅缓缓消散,意味着这次隐秘的会晤达成了一致。
林德站在无尽猎场的风中,知道最关键的一步已经迈出。
一旦诸神会议成功,他将不再是游离于秩序之外的“异数”,而是新规则的缔造者之一。
他转身,身影缓缓变淡,离开了兽神的神国。
接下来,他需要返回黑岩领,准备一份足以让诸神动心的“会议议程”和“见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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