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同志，知道纯粹曝光效应吗？一个东西反复多次出现，人们会因为熟悉某个事物而产生好感。这种东西可以是图片、符号、数字以及声音等，孙平的车牌是多少？7756，是不是挺顺口的？我在他面前多暗示几次，刘文波到冷链公司。我只要保证刘文波去选这个车牌时，孙平是处于休息状态的就可以了。”
周舟看着她愣了一下。
李旻华把两指之间的烟头丢进了刚刚周舟放在桌面上纸杯里，点燃的烟草碰到纸杯里的水发出“滋溜”一声，火灭掉的声音。
“李女士平常对这些感兴趣？”
李旻华又双手十指交叉，两只手的大拇指上下有节奏地滑动着，她笑了一下：“说不上感兴趣。”
周舟收起了她桌上的烟和那个纸杯，重新坐回了刘舒旁边。
刘舒说：“你还是差一个杀人动机。”
李旻华的两根大拇指忽然停住了，她思忖半刻点头应道：“是啊，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讲起呢？”
李旻华，三十七岁，悦至市平和县人。
李旻华从小家里总共九口人，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剩下的五个就是她们五姊妹。
五个女娃，没有一个没有男娃。
当然爸爸妈妈是想要的，爷爷奶奶也是想要的，所以才生了五个女娃。其实是偶然有天家里来了个“仙娘”就是那种招摇撞骗混口饭吃的人，说是知前知后通阴阳。
爸爸妈妈把她请了进来，问她有什么方法可以生儿子。
她跨进李旻华家里，皱着鼻孔，摸着变成绳状的头发，开口说了一句话“这个家要先开花才能结果。”
花是指她们五姊妹，果是指她们弟弟。
妈妈问：“要开几次花？”
仙娘说：“你命里总共六次劫难。”
妈妈知晓后果然一口气生了五个女娃娃，后来确实是有过一个弟弟，不过生下来就是个弱智，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是当个宝。
只是这个宝十岁的时候掉水里淹死了。
李旻华是家里的老大，她必须兼顾照看弟弟妹妹的活儿，她犹记得弟弟出事那天妈妈站在人群里大声质问她：“你为什么没有照看好弟弟！为什么！”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那个傻子哪怕是死了也是家里的重心。
李旻华的父母在当地小有名气算是个有钱人，当时她爸在县城上圈了一块儿地，买了张地皮。后来开了家医院，请了不少医生在里面任职。
旁的人一听李旻华父母下意识就会说“有钱人”，这个名人称号一直压着他们。
所以生了五个女娃好不容易有个儿子了却是个弱智，在当地人里也是个茶余饭后的谈资。爸爸时常给她们说“不要做出格的事，你看外面好多双眼睛看到我们一家，你们不能给我丢脸，不能给我李家丢脸。”
李旻华谨遵圣旨，从小就矜矜业业，待人温和和善。虽然她是老大，但是她一直在营造着自己的无存在感，她不希望那些人把目光都聚在她身上。
十八岁那年，李旻华才从缝纫班回来。一个穿着鹅黄色毛衣红毛线扎头发的女人走进他们家。这个女人李旻华先前也见过，也是县镇上单位里的。她来的目的当然也很简单。
“李嫂子，我是来给旻华妹妹说亲的。”
妈妈问：“哪里人什么条件？”
鹅黄毛衣说：“也是我们这儿本地的，老俩口都是正规工人，男的原来还是部队里退下来的。当过领导的，我看他那一身勋章挂满了。家里有个独儿，就是比旻华大个五岁，今年都二十三了，上过中学，现在跟着几个舅舅在外面当工人。我看过那孩子，长得高高朗朗的，模样子不错，我看着长大的，人不错没啥坏毛病。”
妈妈当即应了下来。
先是给爸爸说了，爸爸思忖半刻，终是点了点头。
妈妈正准备去找那个穿鹅黄色毛衣的女人时，爸爸叫住了她：“先见一面，还有，旻华是长女，我们只接受入赘。”
妈妈一点头，笑眯眯的跑出去了。
没人问过李旻华的意见，其实旻华那个时候有了一个心仪对象，是她们缝纫班同学的堂哥。
是有一天李旻华去同学家里玩儿碰上的，那个男生也长得高高朗朗，白白净净的还是个代课老师。
李旻华也跟爸爸提过，但是爸爸说：“他那个地方那么穷，地势差得很，山又高。他妈又死得早，你嫁过去干啥？去找罪受的？人好看，那你啃人嘛。不可能的啊，李旻华，我还活着在一天，你就不可能和那个人在一起。”
爸爸说得很对，后来那个男生找人送了几封信过来全部都被爸爸撕了。
妈妈坐在床头安慰她：“你爸也是为你好，你看那个地方确实是差。爸爸妈妈给你挑的人错不了的，我看我和你爸，几十年了还不是过来了。”
李旻华看着她妈妈很认真地问了一句：“你觉得不压抑吗？要一分钱都要找他，你上次买了一根珍珠项链他说你乱花钱。上次他脚摔了，你端屎端尿伺候他几个月，你觉得不压抑吗？”
妈妈说：“压抑啥，那个女人不是这样的。再说你爸脚摔断了，我该不该照顾他。”
“你不是照顾，你是伺候。换过来如果你腿摔了，爸爸不可能像你伺候他那样伺候你。”
妈妈牵着李旻华的手笑了一下：“哎呀，长大了，晓得妈妈辛苦了。我伺候他嘛，也是应该的，你看那几个月好多人夸你妈妈好贤惠哦。”
李旻华看着她妈说：“所以这个词禁锢了你，你觉得是你该做的。贤惠这个词一定程度上不是褒义词。”
她妈妈放开她的手，站在门口。
“哎呀，我听不懂你在讲啥，我已经安排好了，不要耍性子，这周六你和小刘见一面哈。穿漂亮点。你要是不同意，你爸就要来找你了。”
小刘就是刘文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说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不过就算是不喜欢也没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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