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风沙卷着千年胡杨碎屑扑打浑天仪，柳寒霜咬破舌尖将本命茶汤喷在仪体裂纹处。古铜色的仪体突然泛起水晶光泽，二十八星宿纹路间钻出透明麦穗，每粒麦芒都映着《兆人本业》的残页金光。她听见李昭阳在三丈外闷哼——那截被熵神寒气冻僵的左腿正渗出黑血，冰碴子里还卡着半片《汜胜之书》残页。
\"霜儿，时辰到了！\"崔文鸢的青铜镰刀劈开沙暴，刀刃却在接触熵神领域的瞬间冒出绿烟。这位神农氏后裔的指尖沁出荧光，那是刻在血脉里的基因编辑液，\"用你的骨血喂引擎，我来护着犁沟！\"
柳寒霜闭眼时，听见自己肋骨断裂的脆响。不是疼痛，是《兆人本业》的活字从胸腔弹射出的动静——每个铅字都刻着盛唐农书的墨香，\"春分\"、\"芒种\"、\"霜降\"......二十四枚活字在浑天仪顶嵌合成齿轮状引擎，曲轴间缠绕的竟是她腰间的红绳，绳头还系着李昭阳去年送的麦穗坠子。
熵神的脑星云在万米高空翻涌成紫黑色旋涡，三百条锁链裹着毒雾砸下来时，柳寒霜看见链身布满《茶经》残页：\"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每个字都滴着孔雀胆毒液，在沙地上蚀出滋滋白烟。李昭阳拖着冻腿跃起，靴底\"冬至\"活字狠狠磕进引擎凹槽，腿骨里渗出的血墨竟在地面洇出《齐民要术》的耕地图。
\"轰——\"
引擎爆发出龙吟般的轰鸣，透明麦穗突然疯长为擎天巨柱，穗尖喷射的不是麦粒，是混着茶香的金色光粒。柳寒霜感觉有双温暖的手在背后托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睁眼竟看见武则天的虚影——龙袍上的翟纹与她内衬的襦裙刺绣完全重合，这才想起半月前在乾陵地宫，她们曾共用过同一盏长明灯的灯油。
崔文鸢的镰刀终于撑不住，刃口熔解成碧绿色的基因液，在半空凝成横跨百里的神经犁沟。那沟痕像是用时光之刀刻就，左边犁出河姆渡人捧稻穗的剪影，右边翻出现代农业的无人机矩阵。当李昭阳的奇点炮贯穿锁链时，基因液突然裹住炮光，柳寒霜听见无数个时代的农人声浪：\"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熵神的嘶吼震得浑天仪剧烈震颤，柳寒霜看见脑星云里翻出无数张扭曲的脸，全是历朝毁农书的帝王将相。她咬碎后槽牙扑进犁沟，视网膜上的神经突触突然化作藤蔓，在沟底缠住半埋的青铜钺——钺身上的饕餮纹里，竟嵌着她去年断指时溅上的血珠，旁边还有崔文鸢那滴导致她色盲的荧光泪。
\"原来......我们早就被刻进命局。\"柳寒霜握紧钺柄的瞬间，武则天的凤骨虚影与熵神的星云体强行缝合，天空裂开的缝隙里漏下史前阳光。她看见李昭阳单膝跪地撑着引擎，冻腿已经完全化作冰晶，却在冰晶里长出新芽；崔文鸢的镰刀基因液正顺着犁沟蔓延，所过之处沙砾变成黑土，胡杨枯枝抽出绿芽。
三百条《茶经》锁链在强光中碎成齑粉，每片碎屑都变成清明茶的嫩芽，落在柳寒霜裸露的肋骨上，竟织成新的血肉。她听见远处传来晨钟，不是佛寺的铜钟，是河姆渡遗址的骨哨声。当妇好青铜钺的刃面映出三人交叠的倒影时，地平线上升起二十四道彩虹，每道虹光里都有个时代的农人在耕作。
\"奇点已成，快！\"崔文鸢的指尖滴下最后一滴基因液，在犁沟尽头开出金色稻花。柳寒霜将青铜钺插进引擎核心，突然感觉有双手从背后环住她——是李昭阳，他的冻腿不知何时长出新的肌肉，皮肤下流动的不是血液，是混着墨香的茶汤。
熵神的脑星云在剧痛中收缩成茧，柳寒霜看见茧里映出无数个平行世界：有的世界里农树被烧尽，人类退化成食草兽；有的世界里基因编辑统治一切，作物长成金属荆棘；而她们所在的世界，奇点炮的光芒正化作春雨，落在刚翻耕的土地上。
\"这不是毁灭，是共耕。\"李昭阳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他胸前的《汜胜之书》残页正在与柳寒霜的活字肋骨共鸣，\"当二十四节气引擎转动时，每个时代的农人都在为我们助力。\"
崔文鸢突然举起镰刀指向天际，青铜刃上凝着新的基因链：\"看！熵神的茧在分化成种子！\"
柳寒霜抬头，看见紫黑色的茧裂成千万片，每片都裹着不同时代的农具：新石器时代的石斧、汉代的耦犁、唐代的曲辕犁......它们像蒲公英般飘向大地，所到之处沙暴止息，胡杨重新抽出绿叶。她摸摸胸前新生的皮肤，那里隐约有《兆人本业》的活字纹路，指尖拂过\"秋分\"二字时，竟闻到新麦的清香。
李昭阳单臂抱起她跃下浑天仪，冻腿踩在黑土上竟发出春泥的闷响。崔文鸢蹲下身捏起一把土，荧光从指缝渗出，土壤里立刻钻出嫩芽：\"是万年粟的基因，和河姆渡遗址的种子一模一样。\"
远处传来驼铃声，不是商队，是现代拖拉机的轰鸣。柳寒霜看见地平线上扬起尘土，几个穿冲锋衣的年轻人跳下拖拉机，背着的包里露出《天工开物》的书角。她突然笑了，原来奇点共耕不是终结，而是新的开始——当古今农道在奇点交汇，所有为土地流汗的人，都成了这场跨越千年耕作的犁手。
浑天仪在身后发出最后一声嗡鸣，透明麦穗化作细雨洒落。柳寒霜接住几滴雨珠，看见里面映着母亲教她辨认麦苗的画面，旁边还有李昭阳在边疆垦荒时的背影，以及崔文鸢在实验室培育抗旱稻种的侧影。原来她们的每滴汗水，都早已在时光里埋下伏笔。
\"该回去了。\"李昭阳指指天边，那里浮着熵神茧化成的种子，正缓缓沉入地平线，\"下一个节气是小满，我们得赶在之前把奇点犁沟的秧苗插完。\"
崔文鸢的镰刀已经复原，刃口新刻了行小字：\"共耕者不死\"。她甩甩马尾，发间掉下几粒金色稻种：\"走，我知道敦煌有片盐碱地，正适合种新育的耐盐稻。\"
柳寒霜摸了摸腰间的麦穗坠子，感觉里面有颗种子在跳动。她望向浑天仪方向，那里不知何时立起了新的界碑，上面用二十四节气活字刻着：\"奇点共耕处，万物始生时\"。风沙掠过碑面，露出背面隐约的刻痕——是妇好青铜钺的纹路，以及三道交叠的指印。
三人并肩走向拖拉机时，柳寒霜听见土壤下传来细碎的声响，那是千万年前的种子在苏醒。她知道，这场与熵神的战斗从来不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让每个时代的耕耘都不会被遗忘，让所有洒在土地上的汗水，终将在时光的奇点处，绽放出最璀璨的青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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