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曼的腿环彻底碎了，黑丝像断线的风筝一样从她小腿滑落，砸在石阶上发出轻响。她没去捡，只是低头看了眼伤口，血已经顺着脚踝往下淌，滴在台阶上，一阶一阶地连成线。
花自谦伸手扶她，掌心贴着她后腰，力道不大，但稳。
“还能走？”他问。
“你再问一遍，我就用这腿抽你脸。”她撑着岩壁站起来，膝盖打了个弯，又挺直，“别忘了，我设计高跟鞋的时候，你是跪着看秀的。”
他没笑，只是把护妻神针插回袖口，转而从乾坤袖里抽出一段天青色蜀锦，轻轻裹住她流血的小腿。布料一碰伤口，竟自动收紧，像是有生命般缠绕固定。
“你这算不算滥用祖传秘术？”她挑眉。
“算工伤报销。”他说完，往前迈了一步，“走吧，那台织机还在等你签名收货。”
洞穴深处的空气变了味儿，不再是那种旧丝绸泡水后的焦香，而是带着金属锈蚀般的刺鼻感。四周岩壁开始浮现细密的晶体，像是有人把整片星空碾碎后糊在了石头上。那些结晶泛着幽蓝光，微微震颤，每一下都像敲在脑仁上。
花自谦忽然抬手按住太阳穴，耳膜嗡鸣，眼前闪过几个画面——一件婚服在火中燃烧，一只绣鞋沉入染缸，还有他自己，穿着明朝飞鱼服，手里攥着半截断裂的红线。
他晃了晃头，压下杂念。
“这些晶体有问题。”他说，“它们在放干扰信号，专攻灵识。”
苏曼曼也皱眉，她抬起右手，指尖渗出血珠，织霞手本能运转，血丝顺着经络游走，在她眼前拉开一道半透明视界。她看见那些晶体内部，竟有一丝丝黑线在流动，和她腿环里的材质一模一样。
“这不是星力结晶。”她声音低下来，“这是我的封印残片被人炼化了。”
话音刚落，地面一阵轻微抖动，几块晶体突然爆裂，碎片四溅。花自谦反应极快，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同时甩出点妆笔，在两人头顶画了个“安”字。笔尖划过空气，留下一道金痕，暂时压制了周围晶体的共振频率。
可这招撑不了多久。
“你撑着屏障，我来开路。”花自谦说着，指尖轻拂岩壁裂缝，天衣无缝诀悄然发动。那崩塌的石道在他手下如同布料般被抚平，碎石归位，裂痕闭合，一条勉强能通行的小径缓缓成型。
苏曼曼咬破舌尖，逼自己清醒，随即双手结印，将体内最后一缕织女神丝抽出。血混着丝线在空中交织，迅速织成一个半球形光罩，把她和花自谦罩在里面。光膜一成，外界的震荡立刻减弱大半。
“成了。”她喘了口气。
“别庆祝太早。”花自谦盯着前方，“你看那边。”
通道尽头，六道人影静静立着，通体由星力凝聚而成，轮廓模糊，却站姿整齐，像是列队迎宾的侍卫。但他们的眼睛位置，没有瞳孔，只有一圈圈旋转的符文。
“欢迎光临初代织女售后服务中心。”苏曼曼冷笑，“服务态度看起来不太友好。”
第一尊守卫动了。
它抬手，动作和花自谦前一刻布阵时的手势完全一致——金蛇缠丝手的起手式。
紧接着，第二尊守卫模仿了苏曼曼刚才织丝的动作，第三尊甚至复刻了她咬破指尖的细节。
“它们在学我们。”花自谦眯眼，“而且越学越快。”
他猛地挥剑，弑神织女剑斩向第一尊守卫。剑锋切入对方胸口，星力四散，守卫炸成光尘。可就在那一瞬，剩下的五尊同时抬手，动作分毫不差，五道剑气反劈而来。
花自谦侧身闪避，肩头仍被擦出一道血痕。
“不行，这样打是死循环。”他退到苏曼曼身边，“它们不是敌人，是镜子。我们打得多狠，它们反弹就多准。”
“那你说怎么办？”她靠在光膜边缘，呼吸有些不稳，“跳个广场舞迷惑它们？”
“差不多。”他忽然笑了，“你记得三世前，你跳进染缸那天，最后那个动作吗？”
她一怔。
那一天，她站在缸边，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抬起右腿，跨过缸沿——不是挣扎，不是反抗，而是一种近乎仪式的赴死。
“你是说……”她明白了。
下一秒，她突然收力，不再维持战斗姿态，而是背靠岩壁，慢慢抬起右腿。断裂的黑丝在血光中飘荡，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不属于战斗的静谧。
其余五尊守卫的动作戛然而止。
它们的符文眼疯狂旋转，似乎无法解析这个行为——既非攻击，也非防御，更不像任何已知术法起手式。它们僵在原地，节奏紊乱，星力流转出现断层。
就是现在！
花自谦眼神一凛，乾坤袖猛然张开，一匹雪白蜀锦如云卷出，瞬间将五尊守卫尽数裹住。他紧随其后，弑神织女剑贯穿锦缎，五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星力核心彻底崩解。
尘埃落定。
六具守卫全灭。
花自谦收剑，转身看她。她的右腿还在空中，微微发抖，脸色苍白得吓人。
“落地了。”他说。
她这才缓缓放下腿，脚尖触地时差点跪倒，被他一把抱住。
“值吗？”他低声问。
“你说呢？”她靠在他肩上，声音轻得像梦呓，“我这辈子，就没干过几件不值的事。”
他没接话，只是搂紧她，扶着她往前走。
通道尽头，一扇石门悄然开启，露出后面更深的甬道。门框上刻着半句诗：“千丝难断轮回劫”。
花自谦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忽然觉得胸口一烫。
三根金针在皮肉下微微震动，像是要破体而出。
他抬手摸了摸心口，没说话。
苏曼曼察觉异样，抬头看他：“怎么了？”
他摇摇头，正要开口——
石门内，传来一声极轻的织布声。
哒。
哒。
哒。
像是有人在用玉梭，一针一线，织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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