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抓住那个沾满泥水的平板，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转身冲向指挥点边缘临时架设的通讯台，抓起专用保密电话，语速急促得如同连珠炮，将张耀昌的命令一字不差地吼了出去。
命令化作无形的电波，刺破雨幕，瞬间传向省城各个强力机关的神经中枢。
权力的机器在血与泪的刺激下，以最高效率轰然启动，其目标直指温玉国小舅子，足球场建设最核心的成员——武勇。
张耀昌下达完命令，胸膛剧烈起伏，灼热的气息喷在冰冷的空气中形成白雾。
他不再看温玉国，仿佛多看一眼都会引爆自己体内那颗毁灭性的炸弹。
他猛地转身，面向下方那片吞噬生命的泥泞地狱，再次举起对讲机。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仅仅是命令，而是夹杂着一种近乎悲怆的嘶吼，穿透重重雨幕：
“下面的人听着！我是张耀昌！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所有救援人员，我不管你们是哪里的！听我命令！所有资源，优先保障生命通道！工兵！工兵分队到了没有？！给我从北面凿！用手！用牙！也要把路给我啃出来！
戴元湖拿着秘书递过来的扩音小喇叭，放开喉咙：
”医疗队！血浆！药品！给我顶到最前沿！直升机！我要看到直升机现在就飞起来！快——！！！”
他的吼声在废墟上空回荡，带着一种与死亡赛跑的疯狂意志。
温玉国这个时候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雨水冲刷的石像。
张耀昌那雷霆万钧的抓捕令，针对的是他的亲小舅子，如同在他脚下引爆了一颗炸弹。
但他脸上冰封般的平静，却连一丝涟漪都未泛起。张耀昌传达命令时那带着惊悸瞥来的目光，他也恍若未觉。
他只是微微侧过身，目光越过张耀昌因愤怒而颤抖的背影，投向那片被探照灯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废墟深处。
惨白的光束下，救援人员的橙色身影在泥浆和断壁残垣间艰难蠕动，如同渺小的蝼蚁，对抗着冰冷的钢筋水泥巨兽。
每一次微弱的生命信号被发现，都伴随着一阵短促而急切的呼喊和更加疯狂的挖掘。
雨水冲刷着他们脸上的污泥和汗水，也冲刷着担架上刺目的白布和暗红的痕迹。
就在这片混乱与绝望交织的图景中，戴元湖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一个身影。
他就是是城建局副局长武勇。他此时此刻也来到现场废墟零距离参加一线救援指挥，协调机械挖机和担架队协同统筹安排。
不一会省公安厅厅长石志坚，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中年男人，正带着几个精干的便衣，如同幽灵般穿过外围的警戒线，目标明确地向着指挥点侧后方一个相对避雨的角落移动。
石志坚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异常凝重，他微微低着头，似乎在快速而低声地部署着什么，偶尔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动作间带着一种猎豹扑击前的紧绷。
戴元湖认得石志坚身边那几张面孔，都是省厅直属重案支队的骨干。他们的出现，目标只有一个——执行张耀昌那不容置疑的铁令：抓捕武勇。
戴元湖的目光在石志坚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随即自然无比地移开，重新落回张耀昌身上，仿佛只是无意间扫过现场任何一个忙碌的身影。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靠近正对着对讲机嘶吼的张耀昌，声音平稳，语速适中，确保每个字都能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
“书记，应急通讯车信号覆盖有盲区，南侧废墟纵深信号极弱，影响救援协调。我建议立刻启用省人防机动指挥方舱，它配备的卫星和强功率基站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同时能整合现场所有监控和生命探测信号，提升指挥效率。”
“好的！”张耀昌一如既往的露出对这位大管家佩服的目光。
“方仓在哪里？”
“方舱就在市人防应急库，我已提前联系，十五分钟内可抵达现场外围。”
张耀昌又一次点了点头，他非常赏识这位是他一手培养的大管家——戴元湖。聪明，果敢，雷厉风行，组织调配能力无与能比。
他的建议依旧精准、高效，直指当前救援指挥的技术瓶颈。
张耀昌此时此刻望了望温玉国想：今天温玉国怎么啦？没有为小舅子武勇辩解一个字，甚至没有提及刚刚下达的抓捕令，仿佛那场即将席卷他家族的风暴与他此刻的职责毫无关联。
张耀昌的咆哮在对讲机里暂歇，
温玉国他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再次钉在戴元湖脸上。他现在有点妒忌戴元湖。妒忌张耀昌对戴元湖的信任和赏识。
那目光依旧锐利如刀，充满了审视和压抑的迁怒，但在戴元湖那冰封般的平静和这切中要害的专业建议面前，似乎也找不到爆发的着力点。
他死死盯着戴元湖的眼睛，胸膛起伏，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沙哑的音节：“……准！立刻调过来！”
温玉国他不再看戴元湖，重新对着对讲机吼道，“技术组！准备接入人防机动指挥方舱信号！快！”
戴元湖立刻拿出自己的手机，走到指挥点边缘信号稍好的位置，快速而低声地发出指令，联系协调方舱的抵达和接入事宜。
他的侧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挺拔而专注，雨水顺着他的鬓角和下颌不断滴落。
冰冷的雨，无休无止。它冲刷着废墟上的血迹，试图冲刷掉一切掩盖罪恶蛛丝马迹证据的外衣和伪装；
它灌入救援人员的衣领，考验着生命的极限；它拍打着临时指挥点那张被泥水浸透的图纸，也敲打着现场指挥处每一个人的神经。
张耀昌的怒吼，温玉国的冷静协调，戴元湖的奔忙，救援人员的呐喊，伤者的呻吟，机械的轰鸣……
所有声音在这片被雨水浸泡的死亡之地扭曲交融。而在喧嚣的罅隙里，戴元湖清晰地捕捉到了石志坚那低沉、果断的命令尾音，透过雨幕隐隐传来：
“……目标已经锁定，但是现在不是抓捕时候，，必须等到救援结束，我们现在分头行动，邱局带领几个人去“夜上海”夜总会抓捕包工头赖大宝和恒远公司法人代表文大明。留几个人和我在这里先把目标锁定 看紧。立即行动！”
“好的，石局！”邱局一边回答石局长一边转过身面对旁边的干警说：“小马，小崔还有老宋跟我走，快！”邱局话音刚落，人已经带头冲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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