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太古镇罕见的下起狂风暴雨。
许多人都躲在家里避雨,街上没有一个人影,一个湿漉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雨中踉踉跄跄地朝着云雾山穿行。
“恩塞林!你还在吗?”
“我最近找到一种珍贵的魔法植物,但是我实力低微,魔法植物的驯服技巧也……”树叶空隙的雨滴格外的大,打在瓦莉亚身上还没有痊愈的伤口,令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瓦莉亚原本只是垂头装可怜,如今,忍不住心疼自己这段时间受的苦。
不,是这一生,这漫长的一生受的苦。
如果成功——
瓦莉亚眼眸闪过一丝微光,她的人生就会彻底改头换面了。
太阳,她想看,也想要。
虽然很难,但是她愿意为未来的美好人生,再努力一把又一把。
直到——
努力不动为止。
瓦莉亚不觉得自己会成功,但是做人要有一个目标,能让她在迷茫时,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迈开脚。
而且——
万一目标实现了呢。
瓦莉亚知道这是她的幻想。
幻想也没有关系。偶尔,她允许自己幻想,允许自己做一个美梦。
“恩塞林,下雨太冷了,我先走了。”
说完,瓦莉亚弯腰轻轻地放下鲜花,转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可以追一个不太可能得到的男人,可以装可怜,可以用一用苦肉计。
但是,最重要的人始终是她自己。
嗖嗖——
周围两米高的草丛忽然拨开一条小道。小道有一棵大腿高的大草根系滑行而出。
大草停在草地上那一束鲜花旁边,叶片簌簌抖动。
不过片刻,大草两片细长的叶片抓起鲜花,高高地举起,吭哧吭哧地迷雾上方向走去。
走过树林,爬上树屋。
造型原始的月光石,镶嵌在树屋的天花板和墙壁,透着几分粗糙的美感。
阿塞林兰·莱戈拉斯歪倒在躺椅,安静地看着书,像是听到了什么,他耳朵动了动,扭头看向窗外。
浅金色的花束沾上细细的雨珠,在一片绿林中显得色彩极艳。
大草两片叶子抓着花束,往自家主人的方向一递,叶片簌簌,熟练地传递着信息——
主人,女主人送你的鲜花。
阿塞林兰·莱戈拉斯心跳慢了半拍,空气中苦茶香味却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过来。
不是她。
阿塞林兰·莱戈拉斯眼中冷凝成冰,暗红色的眼瞳一点点暗沉。
“扔了。”
“还有她不是女主人,你也没有女主人,下一次再乱喊人,我烧了你。”
阿塞林兰·莱戈拉斯冷冷地收回目光。
大草叶子顿时抖了抖,所有叶片蜷缩起来,吭哧吭哧地拖着鲜花又原路返回。
树屋恢复安静。
阿塞林兰·莱戈拉斯看着手中的书,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书啪一下放在小茶几。
他起身,赤脚站在地板,微凉的触感从脚底传来,很不合时宜地想起她说——
人好看,脚趾也好看。
阿塞林兰·莱戈拉斯低下头,脚趾圆润干净,透着粉嫩,的确漂亮。
但是,她从来没有真正看过。
现在想来,不过又是……玩弄他的感情。
阿塞林兰·莱戈拉斯脸色又冷了两分,暗红色的眼睛隐隐弥漫着杀意。
窗外雨声啪嗒啪嗒打在叶子。
阿塞林兰·莱戈拉斯眼中杀意凝滞。
以她知分寸的性子,冒然看他的脚太过失礼……不看脚就不能看人??
她还说他好看,香香的。
她就不想见他?
不过——
光织草说她受伤了,每天会流血。
他说她喜欢人类是不是骗他。
现在呢?她为什么突然离开?
伤好了?
还是——
根本没好?
阿塞林兰·莱戈拉斯身侧的手忍不住颤抖,嘴唇轻轻地蠕动,召唤那一株光织草。
没一会儿,那一棵眼熟的大草再次出现在窗外,大草叶子全部蜷缩,整株草瑟瑟缩缩的。
阿塞林兰·莱戈拉斯缓缓地走到窗边,指尖轻点光织草顶端,输入一丝丝微弱的魔力。
光织草蜷缩的叶子顿时舒展开来,顶端细嫩的叶子蹭着主人的手指。
半晌,阿塞林兰·莱戈拉斯看着窗外绿林,暗红色的眼睛颜色逐渐减弱。
这一刻,他的理智有种前所未有的清醒。
就算她真的重伤骗他又怎样?他要跟她在一起?
人类羸弱,寿命短暂。
他们不合适。
阿塞林兰·莱戈拉斯想找一个能相伴到老的伴侣,而不是一个一两百年之后衰老丢下他的伴侣。
想到她会死——
一股剧烈的疼痛感在他的胸口翻滚。
又想到她的伤流血十来年,现在突然离开云雾山,可能已经……
阿塞林兰·莱戈拉斯捂着胸口,转身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眼泪不受控制地漫出眼角滑落。
“我恨你。”
“我恨你。”
阿塞林兰·莱戈拉斯一遍又一遍重复。
他更恨的是自己,为什么要来太古镇,为什么要……认识她。
为什么!
是她先招惹他的!
如果不是她先送礼表达心意,他不会丢掉自己的心,让她践踏一次又一次他。
她肤浅的喜欢容貌,看不见他的灵魂。
她学识浅薄,认不出月隐果。
她生活粗鄙,爱吃生灵血肉。
她……
阿塞林兰·莱戈拉斯细数着她的缺点,眼泪却越来越多。
她说他眼睛好看。
不管是暗红色还是绿色都好看。
她不知道——
精灵精灵暗红色的眼睛是背叛精灵森林的象征。
她什么都不知道,浅薄无知。
“啊啊啊啊!”
压抑的嘶吼在树屋响起。
阿塞林兰·莱戈拉斯压抑的情绪再也忍不住汹涌翻滚,他泪流满面,身体颤抖,像绝望的困兽发泄着恐惧,害怕。
“啊啊啊啊!”
一声又一声。
窗边的光织草抖动叶子,像是在回应。
良久,阿塞林兰·莱戈拉斯情绪稍稍稳定,哑着声音问出那个一直想问的问题。
“光织,她离开的时候还流血吗?”
——有。
阿塞林兰·莱戈拉斯眼泪又落了下来,想起光织草刚刚认错人,他眼泪一顿,心里像冒出一丝绿芽,升起一点点希望。
“是云雾山中央那位。”
——主人,她那天流了很多血。
阿塞林兰·莱戈拉斯安静落泪许久,唇角突然勾起温柔的浅笑,“这样也好,她没有践踏我。”
可能是早已预感到她的结局,阿塞林兰·莱戈拉斯没有再崩溃嘶吼。
他平静地穿上衣服,在大雨中,没有撑着防护罩,任凭雨水打湿他的头发,打湿他的衣服,一步步地朝着云雾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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