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霞光将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
赵维提着一壶新酒,走近那座有着一棵槐树的院子。
院子里,只见陈父正和蒲浩相对而坐,两个人正低声讨论着什么。
灶房里飘来阵阵香气,陈母系着围裙,一边翻炒锅里的菜,一边温和地指点着身旁帮忙的雪雁。
陈杨舟则端着刚炒好的菜从灶房走出,一抬眼便瞧见了立在门边的身影。
“赵维哥,你来了?”她将手中的盘子放下,朝赵维招手,“快进来坐,还有两个菜就好。”
赵维一边提着酒壶迈进院子,一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来晚了,本来是该早些过来帮忙的。”
蒲浩正与陈父聊到一半,闻声便收了话头,抬眼默默打量着眼前这个的陌生汉子。
“赵维来了?”陈父一见来人,脸上顿时绽开笑意,说着便从石凳上站起身,“正念叨着你什么时候过来呢,快过来坐!”
他话虽这般说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赵维手上那酒壶飘。
赵维会意,将酒壶往前递了递,“叔,特地给您带的,还是您最爱的那口。”
陈父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接,“来就来么,怎么还带东西……”
“咳——!”
这时,灶台边传来一声轻咳。
陈父动作一僵,扭头正对上陈母叉着腰望来的目光,伸到半路的手讪讪地缩了回来,“咳咳……你婶子管得严,早戒啦。”
“瞧你这点出息,”陈母没好气地笑道,“既是赵维带来的,今日破例许你喝两杯——可不许多喝!”
“一定一定!”陈父连连应声,眼角笑出了深深的褶子。
他接过赵维递来的酒壶,熟练地拍开泥封,凑近深深一嗅,浓郁的酒香顿时扑面而来。
“好酒!”他眼睛一亮,这才心满意足地将酒壶轻轻放在石桌一角,“今晚可得好好喝两杯。”
看着这一幕,陈杨舟与雪雁不由相视一笑。
“这位是?”赵维目光转向一旁的蒲浩。
陈父笑着介绍:“这位是小蒲大夫,在城里医馆坐诊,常来家里走动。”
说罢,又对蒲浩道,“这是赵维,我们同乡,和阿舟一块长大的。你是不知道,阿舟小时候还总闹着说要嫁给她赵维哥哥呢!”
“阿爹!”陈杨舟蹙眉打断,“多少年前的玩笑话了,还拿出来说。”
她转向赵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歉意:“我阿爹说笑的,你别往心里去。”
赵维神色如常,只淡淡一笑:“都是孩提时的戏言,自然当不得真。”
蒲浩站在一旁,目光在赵维与陈杨舟之间轻轻一转,原本微绷的肩线忽然松了下来。
他朝赵维拱手道:“赵兄弟,幸会。”
“幸会幸会。”赵维赶忙抱拳回礼。
心下却闪过一丝疑惑——这人方才还一脸戒备,怎么转眼就变了态度?
不过他很快就将这念头抛之脑后,世上性情古怪的人本就不少,多想也是无益。
这时,陈母与雪雁端着最后两盘菜笑吟吟地走来。
“菜都齐了,快都入座吧。”
众人一一落座。
饭桌上,陈母细细问起赵维这些年的经历。
听他说起当过山贼也投过军,几经辗转才来到这西峰府,不禁轻声叹息。
“当年走得匆忙,都没能和你阿娘好好道个别,谁曾想……”陈母话音渐低,抬手用袖角轻轻按了按眼角,“那竟是最后一面了。”
赵维温声宽慰:““婶子别难过。我阿娘走的时候很安详,没跟着我受罪。”
陈母闻言,眼底的哀愁才化开些许,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饭桌上静默了一瞬,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许久,陈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如今可成家了?”
赵维下意识瞥了陈杨舟一眼,摇头道:“还没。”
“那可有什么心仪的姑娘?”
赵维苦笑着摇摇头:“有过,不过如今我这处境,实在配不上人家。”
“这说的是什么话!”陈母顿时来了精神,“你喜欢哪家姑娘?跟婶子说说,婶子替你说媒去!”
“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早已物是人非,不提也罢。”赵维笑着摇摇头。
“说的也是。”陈母轻叹一声,目光在桌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安静坐在一旁的陈杨舟和林雪雁身上。
陈杨舟心头一紧,以为阿娘又要乱点鸳鸯谱了,下意识就要先开口拒绝。
谁知却见阿娘亲热地拉过身旁林雪雁的手,笑盈盈地对赵维说。
“赵维啊,婶子前些年刚认了雪雁做义女。这丫头性子好,人也勤快,不知你……”
听到这话,蒲浩猛地抬起头——怎么事情的发展和他想的不一样?!
赵维看向娴静端庄的雪雁,正要婉言推拒:“婶子,这……”
“先相处看看,不成也没关系。”陈母慈爱地拍拍雪雁的手,转头笑吟吟地看向赵维。
“赵维这孩子是阿娘从小看着长大的,性子实在,做事有担当,这些年在外历练,越发稳重了。”
说着,她将雪雁的手往赵维的方向带了带,温声道:“雪雁啊,你觉得你这赵维哥哥如何?他虽话不多,却是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阿娘向你保证,他定会待你好的。”
雪雁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蒲浩,见他毫无反应,不由垂下眼帘,轻声道:“但凭阿娘做主。”
“不行!我不同意!”
蒲浩猛地拍案而起,力道之大,震得桌面上杯盏哐啷作响。
满桌俱静,所有人都惊讶地望向他。
陈母故作不解:“小蒲大夫,你这是?”
一直默默品酒的陈父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自家夫人一撅屁股,他就知道要唱哪出——这分明是在激那个榆木疙瘩开口呢。
“我、我……”蒲浩迎着众人目光,耳根通红。
赵维此时也看出猫腻来,不由默默看戏。
蒲浩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终于抬起头来。
“我蒲浩…自幼无父无母,幸得师傅收养,传我医术。如今虽只是个寻常大夫,身无长物——但我对雪雁姑娘一片真心,天地可鉴!求、求婶子成全!”
“既是真心,先前怎么从不表明?”陈母温声追问。
蒲浩喉头滚动,下意识地咬了咬牙,才低声道:“我…配不上雪雁姑娘这般好的人,从不敢痴心妄想。”
他声音渐低,却又十分坚定,“我也知道,雪雁姑娘或许……对我无意。但今日,我不想再退缩,我想为自己争一回!还望婶子,给我一个机会。”
雪雁看着他,用极低的声音轻轻反驳了一句:“我没有……”
很可惜,她的声音太轻,没有人听到。
“雪雁,你怎么想?”陈母侧身轻声询问。
雪雁双颊飞红,低头不语。
这羞涩的情态却被蒲浩误解成了婉拒。
“我明白了……”蒲浩神色一黯,朝众人拱了拱手,“打扰了。”
说罢转身便走。
恰在此时,唐杰正巧迈进院子,与夺门而出的蒲浩撞个正着。
“蒲大夫?你这是…”唐杰下意识扶住对方,却在看清对方面容时猛地愣住,“你…你怎么哭了?”
他这一嗓子,让院内所有人都怔住了。
哭了?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清冷自持的蒲大夫吗?
蒲浩只觉这辈子从未如此难堪。
他猛地挣开唐杰的手,哑声丢下一句“无事”,便落荒而逃。
雪雁一听蒲浩落了泪,顿时坐不住了:“我去看看他!”
话音未落,她已提着裙摆快步追了出去。
唐杰挠了挠头,一脸茫然。
他怎么觉得……雪雁姑娘好像有点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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