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神者与时之边境8
“主人——”
远远传来踏风之音，林雨直起身子，手中的刀剑碎裂成灰，那分不出形貌的溯行军渐渐显露出最初的模样，这是一振烛台切光忠。
金镯碰撞的声响昭示着来人的兴奋，林雨转过身，就被短刀今剑撞进满怀，她轻轻接住今剑，战场的风很大，将她宽大的衣摆吹得鼓胀。
今剑扑进她怀中，小脸埋在林雨衣服里，嗅到满腔审神者的香气，他忍不住蹭了蹭脸埋的更深，被林雨薅住刘海提起了脑袋。
“做什么？”
林雨揉了揉今剑的脸，“不是说了，和我保持距离。”
今剑撇嘴，主公身上的气息会导致好感度暴增的事情在本丸已经不是秘密，用二号博多传出的话就是——刀薄荷。
和猫薄荷一样功效的刀薄荷味。
毕竟是歌仙兼定和几位对香很有研究的刀剑男士一起，都找不到同款香料的味道。
“主人，你今天不是在营帐休息吗？怎么出来了？”今剑乖乖站好，他低头看了眼林雨的脚，审神者没有穿鞋。
他反应很快的从手指上的素圈中掏出了一双运动鞋，根据他的观察，比起木屐布鞋长靴等鞋子，审神者出行更倾向于穿运动鞋，而在室内活动，审神者则喜欢踢着拖鞋走路，当然更多时候，林雨不出门，会选择赤脚缩着。
掏出运动鞋后，今剑还掏出一双袜子，他蹲下来，扬起脸，朱红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林雨，袜子已经被圈成了适合穿上的形状。
林雨：……
她没有在小短刀堪称期待的注视下，允许今剑帮她穿袜子穿鞋，而是冷酷的转身，抬脚，向着黑雾更近的方向巡逻过去。
今剑遗憾的收起了鞋袜，奇了怪了，他想，为什么陆奥守殿这样做的时候，主公就会乖乖穿鞋啊。
今剑很快就跟丢了林雨。
身为林雨两队短刀中最强的一位特殊极短，今剑拥有着堪称变异般的完全之姿，当初他试图以更激进的手段永远追随林雨时，也不曾想到自己会变成那副大天狗的模样，他们的羁绊本该远远达不到要求，但今剑就是那个意外。
又或者说——每一个能发挥出远超寻常能力的刀剑男士，都是审神者的意外。
也因为他身为意外，所以在其他短刀们需要组队巡逻，才能保证快速巡逻完一个又一个战场的时候，今剑可以独立出来单独行动，战场上零散的溯行军和暗堕刀剑都奈何不了他。
他会学着林雨的模样，遇到暗堕刀剑男士时，先问一嘴对方想活还是想死，如果对方想活，那么他就用大天狗的力量快速扛着暗堕刀剑扔进传送阵，之后的事情他就不管了。
如果对方想死。
那还说什么，给予战友体面的死亡也是他们同为刀剑男士，能赋予战友最后的温和。
他和林雨之间有灵魂契约，随着林雨的灵魂越发强大，今剑也能感觉得到自己的上限也被林雨拉着拔高——占了大便宜，今剑时常会在突然感觉到自己灵息突破时，找个安静的地方蹲上一会，小脸严肃的回忆自己压着林雨签订契约的那一天。
所以，姬君为什么还不给他来一巴掌呢？
他占了那么大的便宜，姬君为什么没有来打他！
在林雨出现在战场之前，今剑就又感觉到了林雨小小的突破了，他强大的姬君像吃饭喝水一般时刻都在变强，今剑感受到那种自契约另一头传递而来，凝实灵魂的强大力量，就原地蹲下，他扒拉着满地的碎片，一边仔细辨认这些已经风化的锈迹斑斑的刀剑残片，一边沉思。
他都那么强了，那三日月呢？
死契能享受到的应该不是这种直观的变强，而是——更难杀？
如果三日月亮血条的话，会不会长的看不到尽头？没记错的话三日月被审神者狠狠诅咒了不准死，所以血条尽头的符号不会是∞吧。
刚想到这里，他就感觉到审神者出现在了自己正巡逻的这片时空裂缝，立即他就去找审神者了。
审神者的头发是乱藤四郎编的，碍眼，他也会盘头发，他自己的头发就是自己盘的，盘的可好看了。
审神者今天的衣服是京极正宗搭配的，大片的红色和黑色纹路交错，令审神者那玉石凝脂般修长漂亮的脖颈显得那么漂亮，姬君虽说在重塑肉身时有意保留了她身上的伤痕，和她口中所谓的瑕疵，可真正的强者是由内而外的强大，她时刻都在变得和上一秒的自己完全不同，她的五官没有变动，却越发精致，气质内敛成潭，深不见底。
以及...
好香。
今剑蹲在地上，他跟丢了姬君，便揣着手蹲了下来，他嗅嗅自己的袖子，上面还残留一丝丝幽香，可惜战场上的血腥滔天，狂风乱舞，他很快就找不到任何残留。
好遗憾。
自从他能变成大天狗，就被踢出短刀寝当番的名单了，虽然比一开始就不在名单里的萤丸强一些，但他作为短刀该有的福利没有了，根本不可能再体验一次姬君对短刀的叫醒服务。
后来姬君面向其他刀种的刀剑男士也开启寝当番，也相当随心所欲，完全可以说是各凭本事，谁能让姬君感兴趣，谁就有概率被叫去天守阁。
很可惜，不管是他还是萤丸，都只会得到姬君一句冷冰冰的：“变回去。”
小孩子的福利体验不到，大人的世界也把他和萤丸拒之门外，今剑每每想到这些，就感到惆怅，唯一能让他欣慰的，可能就是药研们也和他们二人一样体验不到什么福利，以及审神者在开启了一段时间的寝当番后，就极少再被男色勾引，据某些对人类研究较深的刀剑男士所说，审神者应该已经到了对他们审美疲劳的年纪，也就意味着，他们不管是用处什么样的招数，只要审神者没想法，都不会成功。
他们，被看腻了。
这个研究结果自然被本丸内所有刀剑以不愿面对的姿态忽视了。
“嘿嘿。”
今剑想着想着，幸灾乐祸的笑出声，他可记得有些老狐狸勾引不成喜得内番呢。
发了会呆，今剑重新站起身，他蹲下来装不舒服完全没有骗到林雨，林雨的气息已经离开了这一处时空裂缝，前往下一处战场，也是，他和林雨之间的契约绑定在灵魂上，他身体不舒服的话，林雨第一时间就能察觉到了。
反倒是林雨身体不适，今剑就感知不到，他只能感知到林雨的生死，好在至今为止，林雨那边没有传来任何异常。
...
看不出面容的漆黑人形行走在溯行军之间，没有引起任何溯行军的敌意。
林雨若有所思，她敲了敲一个时间溯行军的外甲，那溯行军迟钝的偏过头，肌肉扭曲的面容上，冒着红光的眼睛凶狠的看过来，又慢慢扭回头。
她正在散发着从三日月那边转移过来的污染，通过三日月宗近随身携带的灵魂宝石，林雨可以吸取三日月宗近身上溢出的污染转移到自己的灵魂深处暂时封印起来，防止他暗堕加深到敌我不分意识消散的境地，这样维护的结果就是，林雨体内积攒了许多的暗堕气息，这些暗堕气息在林雨身体里比起转化成灵力，变成怨气更高效，林雨干脆旧计重施，给自己的灵魂撕出一小半，承载污染。
现如今，她的影子里藏着一个比曾经在魔女世界时，更可怕的灵魂分身，但情况比那时要好许多，这道分身完全可控，像一个储存在她手中的炸弹，待到合适的时机，她不管是将分身投掷出去当炸弹用，还是放出分身做僚机，都是不错的选择。
师夷长技以制夷。
林雨所经历的所有苦难，最终都变成了她对敌的手段，媿的傀儡技术以占据他人肉身炼制成傀儡来使用，林雨不喜她的肮脏手段，但不得不说，傀儡分身这种能力，尤其是每一个养成的傀儡，都会变成她手中强力的一牌。
林雨以这种不详的姿态静静地观察这些时间溯行军，三日月那边她已经很久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的灵魂宝石似乎失去了效果，至少她原本可以分身过去查看一下三日月的情况，现在却不行了。
只能感觉到三日月时不时会主动往灵魂宝石里灌入一些暗堕之力维持清醒，以及经常从她这边抽取一些灵力战斗。
想来三日月宗近已经进入了混沌之中的世界。
混沌之中到底有没有世界？
答案是有。
时政经常被混沌内出来的生灵卧底，他们自然也想过派卧底去混沌中探查，只不过所有被派进混沌中的生灵，不管是主动跟上噬时使返回混沌的，还是直接前往混沌深处的，最终都了无音讯，直到某一次，他们在战场上一次突然掀起的战争上，遇到了曾经的同事，他们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不人不鬼，过往的记忆都存在，但所有思想都被扭曲，同化，变成混沌的伥鬼，他们有的彻底在混沌中挣扎求生，永远无法逃离，有的则成为了——噬时使。
在时政的隐秘档案中，那位成为噬时使的审神者，曾是一位极有潜力的A级审神者，也是时政最后一次投放卧底去混沌世界，自从这位潜力极强的审神者变成噬时使，所有卧底都没能掀起半点水花，任何消息都无从传递回来后，时政彻底放弃了投放卧底的想法，每每都只能被动的被卧底，然后揪出卧底。
前线的状态因常年战争，天空和大地是鲜血干涸的颜色，地面上除了被血染的红黑的沙土，还有刀剑男士战死在这里留下的碎片，碎片被混沌深处刮出的，裹挟着污染的黑色旋风感染凝聚，形成时间溯行军，这些时间溯行军会在这片战场上游荡，一旦数量多了就会聚集在一起袭击驻所，这里还时不时会掉落一些被不稳定的时空乱流卷进战场的流浪刀剑，这些流浪刀剑没有审神者灵力的维系，在这里支撑不了多久就会变成暗堕刀剑，变成暗堕刀剑直到失去神志就会变成时间溯行军，具备杀敌成长的特训，属于溯行军里的精英怪类型，也需要被及时清理击杀，避免聚集多了后一次性攻击驻所造成不可预估的危机。
好在前线有数个驻所负责一片战线，每一个驻所都有S级审神者坐镇，所有战斗成员都是S级审神者，她们分别负责看守一部分的直接连接混沌的时空裂缝，每日例行巡逻排除危险。
有的审神者长期待在前线，本丸也干脆搬了过来，在驻所住下，有的审神者则是轮流上前线，会回到后方休息一段时间再重新轮上，每个驻所大概有十多个审神者存在，每个S级审神者负责的时空裂缝多达成百上千个，许多审神者经常不在驻所，驻所内除了必须留守坐镇的审神者，就多是A级起步的审神者，他们要在这里向S级审神者们学习，以期能从前辈们身上获得成为S级审神者的经验，是时政最关键的预备役，A级审神者们在前线不负责正面战斗，也不上前线参与战斗，大多在驻所负责接收S级审神者及其刀剑男士们巡逻回来后汇报的战场情况，并根据情况分析，布置下一轮的排班安排，统计损失，分发酬劳等，做后勤工作。
在这里，每天都有刀剑男士在死亡，不只是流浪的刀剑男士，也有驻所里强大审神者们的刀剑男士。
这些都是浮尘告诉林雨的，林雨当时问浮尘：“A级审神者们的刀剑男士也要上战场训练吗？”
当时浮尘沉默了很久，然后她回答：“是，因为战场太大了，敌人源源不断。”
林雨没有问浮尘，她是不是有过在战场没能回来的刀剑，她是强者没错，她可以无视弱者的情绪没错，就像世界意识们最开始也没想到她的情绪反扑会那么厉害，祂们强大，祂们有资格无视弱者的哭嚎，但林雨不会这样做，她会无视无用的眼泪，却不会撕开弱者的伤疤。
她更不会问浮尘，碎掉的刀剑男士是哪一位，或许有很多，或许只有一个，但这不是她该问的问题。
曾经面对三日月宗近的破碎时，也会崩溃到不顾后果的开启世界屠杀，她理解那种痛苦，一直连接在身上的一道契约消失了，断开了，永远也无法追回，那一刻脑海中想起的所有过去的点点滴滴，都化作刀锋切割她的灵魂。
时空裂缝太多，S级审神者们的刀剑男士也都会被编成队伍，每日负责一部分区域的巡逻，在这种满星的高危战场巡逻，危险性极高，有时候受伤和死亡都不可避免，说不准就遇到了强大的没来得及被发现的强大溯行军或者成长型溯行军，带着重伤回去。
有时候还会被暗堕刀剑感染，然后暗堕状态下努力跑回驻所，只要成功跑回了驻所，就能得到净化，在战场上，暗堕的速度飞快，他们一秒也不能耽搁。
因为如果回去晚了，有很大概率需要被队友斩杀在结界外，彻底暗堕的刀剑男士就算是世界意识也无法挽回。
林雨看着天空，她手中握着一振太刀，时间溯行军污浊的血液撒了她满身，越靠近混沌之处，凝结的溯行军越强大，妖风将污染吹出混沌，将刀剑男士们破碎后残留的尸体，那些碎片，吹进混沌，混沌像一个不知满足的饕鬄，祂吞下碎片，将其中残留的灵糅杂重组，成为祂的伥鬼，再重新扑向他们曾守护的世界。
没有那个正常人会不厌恶混沌，因为混沌无序，在混沌中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可以被称之为美好的事物，祂也致力于吞下所有的美好，直到全世界都重新变成混沌，届时秩序消弭于瞬间，一切化为乌有。
林雨的灵力控制越来越精细了，她早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会不小心将自己的刀剑男士用到濒临碎刀的无知之人。
只需要将灵力包裹刀身，以刀身之锋锐，将斩击挥舞出去就好，刀剑不是大炮，他们不能被当做一个灵力的宣泄口使用，而是需要使用者找到正确的方式，才能发挥出强大的力量。
林雨收回自己望向混沌深渊的视线，她的巡逻已经结束，所有时空裂缝都被她清扫过一遍，以最快的速度，也耗费了三天时间，期间她没有遇到君靳和她提起过的，噬时使突袭事件。
她也时刻注意着自己的极短们和自己之间的契约，随时查看他们的情况，没有出现意外。
狂风将林雨的长辫吹动，衣袍鼓胀，她站在战场的一角，用力闭了闭眼。
她讨厌战争。
讨厌战场。
讨厌流浪刀剑们的狼狈，讨厌暗堕刀剑们祈求死亡的姿态，讨厌那些在刀剑碎片上诞生的时间溯行军。
如此残忍，但这就是战争。
她现在有逃离的资格，也有实力逃离，但逃离之后呢？
唇亡齿寒的道理她能不明白吗？
如果前线战场就此毁灭，这一处战线被攻破，那么后方无数世界都会被吞噬，届时可能会有别的时政诞生，他们可能叫世界联盟，可能叫某某空间，也可能...但等战火烧到她逃离的地方，她会为自己曾经射出的子弹付出代价。
林雨慢慢转身，她回过身，向着战场上通往驻所的传送阵走去，驻所的传送阵有保护，她也在那里留下了标记，那里是这一处时空裂缝距离混沌最远的角落，她会通过那里回到驻所。
她希望三日月宗近没事。
她是这样期盼的。
...
只是战争不可能没有牺牲，尤其是这种看不见尽头的战争，这遍地的刀剑碎片，不就是一份血色答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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