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卷着湿气扑在脸上，颜洛汐指尖还残留着玉笔震颤的余感。她没有收回手，反而将掌心摊开，让那枚青铜片彻底暴露在微光下。刚才的共鸣不是错觉——这片海上，确实有人用过与她相似的术法。
“传令，收帆减速。”她声音不高，却穿透风浪，“所有船只停驻原位，弓弩手就位，但不得点火照明。”
慕容尘从船舱走出，脚步沉稳。他站到她身侧，目光扫过前方浓雾：“你还想往前？”
“不是我想。”她低头看着铜片，“是它在动。”
话音刚落，青铜片边缘微微翘起，像是被某种力量轻轻托起。她立刻闭眼，默念那段曾在宫中密档里翻到的古老辞句。字句干涩，发音也不全准，但她一字不差地念完最后一个音节。
海面静了一瞬。
三道光门自雾中浮现，呈三角环绕船队。左侧门上刻着“武”，右侧为“谋”，正前方那扇最高窄的门，则写着一个“心”字。门框由暗金纹路勾连，隐约与石柱残阵的符文同源。
慕容尘皱眉：“这是试炼？”
“是门槛。”她盯着那扇“心”门，“要进月没之湾，得先过他这一关。”
话音未落，左侧“武”门忽地亮起红光，一道虚影从中踏出——黑甲持刀，身形与她在宫变夜对上的禁军统领一模一样。
她没迟疑，抬脚便踏入光门。
幻境即刻降临。四周是熟悉的紫宸殿回廊，血迹顺着砖缝蔓延。那名统领挥刀劈来，招式狠厉，全是杀招。她手中无剑，只凭步法闪避。三回合后，她看准对方换气破绽，旋身欺近，一手扣腕卸力，另一手贴其肩井施压，顺势将人按跪在地。
刀脱手落地，发出清脆响声。
她并未补击，而是退后半步，抱拳行礼：“你已败，不必再战。”
虚影僵立片刻，缓缓消散。空中浮现一行小字：【不以杀止乱，胜于制敌】。
光芒一闪，她已被送回甲板。
慕容尘迎上来：“这么快？”
“他考的是选择。”她喘了口气，“不是输赢。”
右侧“谋”门随即开启，蓝光流转。她再次迈入。
这一次，眼前是朝堂议事厅。墙上挂着舆图，标注着三处叛乱区域。大臣争吵不休，有人说发兵镇压，有人主张封锁边境。她走到案前，翻开奏报，迅速理清灾情脉络。
“开仓放粮。”她开口，“以工代赈修堤坝，把流民编入劳役队，每日供两餐，记工分可换米粮。”
有人冷笑：“若他们拿了粮转身造反呢？”
“那就给他们活下去的理由。”她抬头，“乱世最怕无望之人。只要让他们觉得日子能好，就不会跟着反贼走。”
又转向北方诸侯：“遣使携礼赴边，提议联姻。公主可嫁，但要他们亲自来迎亲。人在我们手里，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话音落下，厅内众人身影渐渐淡去。屋顶浮现出老者的声音：“治国不在强权，而在安民。你懂本源。”
最后一道“心”门缓缓开启，白光刺目。
她走进去时，发现自己站在一面巨大的镜墙前。镜中映出无数个她——穿粗布衣裙的庶女、抱着孩子逃出火场的母亲、披凤袍跪在灵前的皇后……每一个都在流泪。
耳边响起低语：“你为何而来？为了报仇？为了权力？还是为了证明自己比谁都强？”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喉咙发紧。
“我不是为了谁的认可。”她声音很轻，却清晰，“我经历过那种被人踩在脚下、连哭都不敢出声的日子。我的孩子也差点死在阴谋里。如果我不做点什么，将来还会有更多像我一样的人，被迫咽下屈辱，带着恨意死去。”
她顿了顿，抬手抚上冰凉的镜面。
“我想要一个不同的结局。不只是我的，是所有弱者的。”
镜面裂开一道细纹，紧接着轰然破碎。白光炸开，她被推回现实。
双脚刚触甲板，系统提示浮现：【心灵考验完成，信念值达标】。
她扶着栏杆稳住身体，额角渗汗。
慕容尘一把扶住她胳膊：“够了，他已经知道你的答案。”
她摇头，望向远处仍未散去的雾气：“还没完。”
果然，三道光门同时熄灭，海面恢复平静。片刻后，老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诚易伪，信难立。知行合一者，方可托付真相。”
紧接着，三枚玉符自雾中飘出，悬停半空。
“交出信物，方可得引路之言。”声音落下，“摄政玉佩，可作凭证。”
慕容尘立刻拦在她面前：“不能给！那是轩辕凌亲手所赐，是你在朝中的立足之基！”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那枚玉符。
风吹动她的衣袖，她忽然笑了下，伸手探入怀中。取出的却不是玉佩，而是一块小小的玉珏——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是个孩童笔触下的女子画像，旁边还凿了个圆圈，说是太阳。
这是小灵五岁时，偷偷拿废料雕的“娘亲像”。
她握着玉珏走到船边，轻轻放在水面。玉珏没有下沉，反而泛着柔光，缓缓漂向雾中心。
时间仿佛凝固。
许久，老者终于现身。他踏浪而来，弯腰拾起那枚玉珏，指尖摩挲着粗糙的刻痕，眼中第一次有了温度。
“三百年来，你是第一个不用权力证明价值的人。”他说，“他们要么献印玺，要么奉兵符，唯有你，交出了真心。”
他抬起手，指向东南：“冬至子时，北极隐海，湾口现形。入内百里，有岛名‘忘欲’，岛上古庙供奉‘静火’本源。”
她屏住呼吸。
“唯无执之人可触，唯无私之心可引。”老者说完，转身欲去。
“等等！”她喊住他，“静火……真的存在吗？它到底是什么？”
老者背影微顿。
“火不燃于木，而生于舍。”他留下这句话，身影渐渐融入雾中。
海面重归寂静，唯有那枚玉珏仍浮在水上，微微晃动。
她蹲下身，伸手想去捞。
指尖刚触到玉珏边缘，突然察觉不对——玉珏底部竟多了一道细小刻痕，像是新划上去的符号，形状似月非月，似眼非眼。
她瞳孔一缩。
这不是她儿子当初留下的痕迹。
这道符号，是刚刚才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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