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玄武门笼罩在浓重的雾气里，城楼上的更鼓声穿透夜色，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夜枭。沈砚之贴着城墙根前行，掌心的玉佩泛起异常的温热，仿佛在呼应前方未知的宿命。三日前龙舟宴的爆炸余波仍在，太液池的水汽混着硝烟味，让这晚的空气格外呛人。
\"沈大人果然守信。\"暗哑的声音从城楼阴影里传来，身着青衫的老者拄着龙头拐杖缓步走出，月光在他脸上织出蛛网般的皱纹——竟与户部呈递的徐阶病逝卷宗上的画像分毫不差。沈砚之按住剑柄的手青筋暴起，眼前这人分明该是黄土埋身的死人，此刻却活生生站在面前，袖口露出的青色刺青与赤霄盟标记别无二致。
\"徐阁老一别三年，倒是越发康健了。\"沈砚之盯着对方腰间晃动的玉佩，那形制与自己手中的半块如出一辙，\"当年蓝焰案诈死，如今又借赤霄盟之手掀起血雨腥风，究竟意欲何为？\"
徐阶轻咳两声，拐杖顿地发出 hollow 的回响：\"小友可知，先皇龙御归天那日，太医院的安胎药里掺了三钱朱砂？\"这话如惊雷劈中沈砚之，他猛然想起父亲当年被定罪的罪名正是\"进献毒酒弑君\"，而先皇驾崩时，母亲正有三个月的身孕。
\"你父亲沈巍，是我最信任的挚友。\"徐阶抬手摘下假发，露出头顶狰狞的刀疤，\"十八年前，我们在御书房亲眼见到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往安胎药里加了暗红色粉末。那不是朱砂，是苗疆秘制的'血魂散'，专门用于...断皇嗣。\"
沈砚之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耳中响起母亲临终前的呓语：\"红...红瓶子...\"当年抄家时，父亲书案上确实摆着个红釉瓷瓶，瓶身刻着缠枝莲纹，后来被刑部认定为盛放毒药的容器。此刻徐阶从袖中取出个一模一样的瓶子，倾倒出的粉末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与染坊密室里的火器引信粉末如出一辙。
\"先皇察觉有人谋害皇子，便让我和沈巍带着半块玉佩假死避祸。\"徐阶将玉佩放在石桌上，龙首朝向玄武门的铜钉，\"真正的凶手怕秘密泄露，便借蓝焰案栽赃沈巍，可怜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守护的皇子...竟在娘胎里就被毒杀了。\"
话音未落，城墙四周突然响起弓弦震颤声。沈砚之旋身挥剑劈开射来的弩箭，却见箭矢尾部绑着靛蓝色布条，上面用血写着\"杀徐老贼\"。徐阶拐杖击地，石桌下方裂开暗格，露出通往地下的阶梯：\"跟我来，有人不想让真相现世。\"
地道里弥漫着陈年霉味，壁上每隔五步便嵌着夜明珠，照亮两侧石壁上的石刻——竟是先皇在位时的《营建紫禁城秘录》。沈砚之注意到石刻中反复出现\"玄武藏枢\"的字样，当徐阶将两块玉佩同时按在石壁凹槽时，前方石门轰然开启，露出堆满金册玉牒的密室。
\"这是先皇留给皇子的遗诏。\"徐阶拂开案头积灰，露出用黄绫包裹的卷轴，\"当年中毒的皇子并未夭折，而是被秘密送出宫救治，这玉佩便是开启遗诏的钥匙。沈巍拼死护住半块玉佩，想等皇子成年后揭露真相，却没想到...唉。\"
沈砚之颤抖着展开遗诏，先皇的御笔朱批赫然在目：\"若朕遭不测，着皇七子承继大统，钦此。\"日期正是父亲被问斩的前一日。他忽然想起母亲总在月圆之夜对着北斗七星出神，原来所谓的\"七子\"，暗指北斗第七星\"摇光\"，而自己的小字\"昭光\"，竟与\"摇光\"互为呼应。
\"你...是皇七子？\"徐阶的声音里带着哽咽，\"沈巍临终前托人给我带话，说'昭光已明'，我竟没料到...原来你就是当年劫后余生的皇子。\"沈砚之只觉天旋地转，父亲临刑前那复杂的眼神突然有了注解——那不是悲愤，而是欣慰，是终于为皇子保住血脉的释然。
地道顶部突然传来石块移动的声响，徐阶脸色大变：\"他们追来了！当年参与毒杀皇子的人，如今都成了朝堂重臣，若让他们知道你还活着...\"话未说完，一支穿云箭破顶而入，箭矢带着硫磺味的火焰引燃了密室顶部的茅草。沈砚之眼尖地看到箭尾刻着的\"周\"字——是禁军统领周正的标记。
\"拿着遗诏从密道走！\"徐阶将玉佩塞进沈砚之手中，用力推开暗门，\"玄武门地砖第三排第九块是机关，按下去可直通西直门外。\"沈砚之踉跄着跌入密道，转身想拉徐阶一把，却见老人举起拐杖点燃了堆在墙角的火药桶：\"当年没护住沈巍，这次...总要护好皇子。\"
爆炸声震得密道尘土簌簌而落，沈砚之连滚带爬往前跑，脑海中闪过父亲被斩首时自己躲在人群中的画面。原来那些年的忍辱负重，不是为了替父申冤，而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以皇子身份重整朝纲。当他终于推开密道出口的石板时，看到的却是西直门外整装待发的羽林军，为首之人正是本该在宫中护驾的周正。
\"沈大人，许久不见了。\"周正拍着手从阴影里走出，手中把玩着陈林的东厂腰牌，\"可惜徐老贼的密道图早就在我手中，否则你们这对'父子'说不定真能翻出什么浪花。\"沈砚之这才惊觉\"父子\"二字的深意，原来徐阶故意以亲子身份引他入局，就是为了让真正的幕后黑手现身。
羽林军突然举起火把，照亮了四周跪着的人群——竟是染坊的绣工、漕运的船工，还有血蔷薇的杀手，每个人颈间都戴着刻有\"赤霄\"字样的项圈。周正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左颊狰狞的刀疤，那是当年蓝焰案中被沈巍划伤的旧伤：\"当年你父亲毁了我的容，如今我要毁了他的希望。\"
沈砚之握紧遗诏，背靠着密道出口的槐树，盘算着突围的可能性。却在此时，身后的树干突然发出机括转动声，一块木板弹开，露出里面用油纸包裹的物件——竟是父亲当年的佩剑\"惊鸿\"，剑鞘上刻着的\"昭光\"二字与他的玉佩纹路完全吻合。
当剑刃出鞘的刹那，羽林军同时射出弩箭。沈砚之挥剑旋身，惊鸿剑划出的弧光竟带起金色光晕，将箭矢纷纷震落。周正瞳孔骤缩，他认出这是只有皇室血脉才能催动的\"龙御剑诀\"。就在此时，远处传来晨钟之声，玄武门方向燃起冲天火光——徐阶用生命拖延的时间，终究为沈砚之赢得了一线生机。
\"杀了他！无论死活！\"周正声嘶力竭地大喊，却在此时，西直门城楼突然传来弓弦响动。一支雕翎箭破空而来，正中他握刀的手腕。沈砚之抬头，只见陆承渊扶着负伤的李修远出现在火光里，身后跟着数百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
\"沈大人，接旨！\"李修远展开明黄色的圣旨，声音虽弱却掷地有声，\"着刑部侍郎沈砚之即刻接管禁军防务，彻查端午之乱幕后真凶，钦此！\"周正脸色剧变，他这才明白为何今早宫门守卫突然换防，原来皇上早已察觉异常，暗中将京畿防务交到了值得信任的人手中。
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爬上城墙时，沈砚之站在西直门前，手中的遗诏被晨露打湿一角。父亲的惊鸿剑重新系在腰间，玉佩与剑鞘的纹路终于完整，组成一幅北斗七星图。远处的紫禁城仍在飘烟，但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正如当年母亲说过的那句话：\"昭光所至，阴霾必散。\"
他转身看向密道方向，徐阶的拐杖断成两截，半截埋在土里，顶端的龙头仍昂然向上。沈砚之捡起拐杖，发现断口处刻着小字：\"蓝焰非火，是民心之焰。\"忽然间，他终于明白徐阶为何要用如此激烈的方式掀起风波——因为在这吃人的朝堂里，只有血与火的淬炼，才能让真正的光重新照亮紫禁城的琉璃瓦。
（本章完）
感谢您的阅读！本章揭开皇子身世之谜与徐阶的真实用意，阴谋与传承交织，若您觉得伏笔收束有力、情感张力充足，希望能点亮五星好评，您的支持是我书写更宏大宫廷迷局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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