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沾湿的青石板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叶无殇背着白霜在山林间疾奔，衣摆扫过带刺的藤蔓，留下数道血痕。身后三里外，十三道剑光撕裂夜幕，搜魂阵特有的靛蓝色灵光如蛛网般蔓延，每一次震颤都让白霜伏在他颈间的指尖骤然收紧。
“往左……走那条暗溪。”白霜的声音混着喘息，温热的 breath拂过他烧伤未愈的耳后，“溪水能冲刷妖气。”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抠进他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却比他体内翻涌的九幽魔气还要灼人。
叶无殇猛然转身，足尖点地旋身跃入谷底。山涧溪水在乱石间奔涌，他踏水而行，听着身后追兵的斥骂声渐远，忽然察觉肩头的重量不对劲——白霜的身子正在发烫，像是被火烤过的玉石，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异常的灼热。
“你的伤……”他刚开口，前方竹林深处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七道身影从竹梢跃下，为首者手持刻满雷纹的青铜镜，镜面上倒映着白霜苍白的脸。
“妖女在此！”镜中灵光化作锁链射来，叶无殇旋身闪避，却见白霜胸前突然泛起荧光，七道锁链竟在触碰到她衣襟时诡异地凝滞。他趁机甩出袖中淬毒银针，针尖裹着九幽魔气，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小心！他们是玄霄真人座下雷火殿弟子！”白霜的提醒晚了半步，银针撞上对方布下的雷盾，炸开刺耳的爆鸣。叶无殇只觉虎口发麻，低头时却发现白霜唇角溢出鲜血，胸前那片荧光愈发刺眼，像是有人用银线在她肌肤上绣出复杂的符文。
“破！”为首弟子催动青铜镜，镜中突然浮现出叶无殇的脸——左颊狰狞的疤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露出其下流转的幽蓝纹路。“他修炼魔功！一并诛杀！”
七道剑光同时斩落，叶无殇抱着白霜滚入溪涧，寒水浸透衣衫的瞬间，他体内的九幽魔气骤然沸腾。指尖划过水面，竟在溪水中掀起黑色涟漪，所过之处，游鱼翻肚漂起，溪水瞬间腐臭。
“以血祭魔……”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冷冽，掌心按在溪底鹅卵石上，整块河床突然龟裂，黑色魔气顺着裂缝喷涌而出，在竹林间凝成遮天蔽日的雾霭。
“小心！是九幽蚀天诀的毒雾！”后方追兵的惊叫混着咳嗽传来，叶无殇趁机抱着白霜跃上陡峭的崖壁。月光从雾隙间洒落，照见白霜半敞的衣襟——左胸上方，一枚蝶形的银色封印正嵌在肌肤里，边缘泛着血丝，像是活物般在跳动。
“那是……”他的指尖不受控制地触碰封印，脑海中突然炸开剧痛。无数画面如碎片般涌来：暗紫色的天空下，一个戴青铜面具的男子将银针刺入少女心口，银针上刻着与白霜身上相同的符文；血池中央，悬浮着半块残破的玉佩，玉佩上的纹路与叶无殇父母遗留的那半块极为相似；最后，是玄霄真人阴冷的声音：“用妖族圣女的血祭阵，方能引出魔尊残魂……”
“啊！”白霜突然发出痛呼，封印处渗出的鲜血滴在叶无殇手上，竟化作黑色烟雾。她的瞳孔瞬间收缩成竖线，指甲变长刺入他肩膀：“别碰……那是锁魂针的封印……”
追兵的脚步声再次逼近，叶无殇咬牙扯下腰间残破的玉佩——这是父母留给他的唯一信物，此刻正与白霜身上的封印产生共鸣。玉佩裂缝中溢出的微光扫过封印，蝶形符文竟开始缓缓舒展。
“跟紧我！”他将白霜护在身后，九幽魔气在掌心凝聚成刃。雾霭中，雷火殿弟子的身影若隐若现，剑光斩来时，他突然发现对方经脉中流动着异常的黑色——那是被魔气侵蚀的征兆。
“你们早就与魔族勾结！”叶无殇的魔刃劈开对方长剑，魔气顺着伤口涌入，那弟子惨叫着倒地，皮肤下竟爬出黑色线虫。其他弟子见状色变，纷纷后退。
“休要血口喷人！”为首者催动青铜镜，镜中却映出自己经脉里游走的线虫。他惊恐地望向叶无殇：“你……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不是我。”叶无殇盯着对方胸前的雷火殿令牌，令牌背面刻着细小的魔纹，“是你们敬爱的玄霄真人。”他突然想起在炼丹阁偷听到的对话，玄霄真人每月都会让内门弟子服用“护心丹”，此刻看来，那丹药分明是用来控制他们的毒饵。
白霜突然拽住他的衣袖，指尖指向东南方：“那里有妖界传送阵的气息……”话未说完，她突然剧烈颤抖，封印处的银光化作锁链，缠住她的手腕。叶无殇这才惊觉，她的指甲已完全变成青黑色，眼底泛着妖异的红光。
“封印在反噬！”白霜咬破舌尖，将鲜血喷在叶无殇掌心，“用你的魔气……烧断锁魂针！”
叶无殇来不及多想，幽蓝火焰包裹住指尖，顺着封印边缘灼烧。白霜痛得浑身冷汗，却死死咬住下唇不发出声音。当火焰触及锁魂针的核心时，叶无殇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戴面具的男子——这次，他看清了男子腰间的玉佩，与自己手中的半块严丝合缝。
“轰！”
一声巨响传来，东南方的山林突然炸开结界。十余道身影从中跃出，为首者身着绣满牡丹的华服，正是玄霄真人座下大弟子秦逸。他手中提着妖族长老的头颅，脸上挂着残忍的笑：“白霜，你以为逃得掉？你身上的锁魂针，可是当年魔尊亲自种下的呢。”
叶无殇瞳孔骤缩，魔尊亲自种下的封印？那为何会与他的玉佩产生共鸣？不等他细想，秦逸已甩出三道符篆，每道符篆上都刻着与白霜封印相同的蝶形纹路。
“收！”
符篆化作光网罩向白霜，叶无殇本能地将她护在怀里。光网触碰到他胸口时，父母遗留的玉佩突然发出强光，光网应声而碎。秦逸震惊地看着他：“你……你是……”
“动手！”玄霄真人的声音从云端传来，数十道剑光自天际斩落。叶无殇抱着白霜冲向山崖，却在跃下的瞬间看见谷底遍布妖族尸体——正是白霜方才感应到的传送阵，此刻已被鲜血染红。
“对不起……”白霜的声音虚弱至极，“连累你了……”
“别说废话！”叶无殇咬牙催动魔气，在崖壁上踏出落脚点。他能感觉到白霜的心跳越来越弱，锁魂针的封印虽被烧松，却在不断吸食她的精元。忽然，他发现白霜颈间戴着的银铃，正是传说中妖族圣女的信物“青丘铃”，此刻铃身布满裂痕，像是被人用外力强行封印。
追兵再次逼近，叶无殇突然想起在炼丹阁典籍中看过的“血灵共生术”。他咬破指尖，将鲜血滴在白霜唇上：“忍着点，我带你共生！”
九幽魔气与妖族血脉在白霜体内相撞，她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呼，眼中却泛起希望的光芒：“你……为何要救我……”
“因为你身上的封印，和我父母的死有关。”叶无殇想起父母失踪前，家中密室里残留的魔气，与他此刻催动的九幽蚀天诀如出一辙，“还有，三百年前的魔尊封印，根本就是仙界的阴谋！”
秦逸的剑光再次斩来，这次叶无殇没有闪避，任由剑刃划过左臂，鲜血溅在白霜胸前的封印上。奇迹般地，蝶形符文竟开始吸收他的血液，银光大盛。
“不可能！”秦逸惊惶后退，“你怎么会有魔尊的血脉？”
答案在叶无殇心中翻涌——父母遗留的玉佩、与魔尊功法的共鸣、玄霄真人的追杀，种种线索指向一个惊人的事实：他很可能是魔尊的转世，而白霜身上的封印，正是当年封印魔尊时埋下的钥匙。
“带她走！”
关键时刻，一道白影从密林中窜出，正是此前被叶无殇救下的妖族长老。他甩出烟雾弹，趁乱将两人推入暗河。冰冷的河水灌入口鼻，叶无殇最后看见的，是玄霄真人站在云端，眼中闪过的不是愤怒，而是狂喜。
暗河不知通向何处，等叶无殇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潮湿的洞穴里，白霜仍在昏迷，胸前的封印已缩小成蝶形胎记，边缘泛着微光。他伸手触碰，脑海中再次浮现出记忆碎片：一个穿着婚服的女子含泪将玉佩分成两半，一半塞入襁褓中的婴儿怀中，另一半……
“醒了？”洞穴深处传来沙哑的声音，一个浑身缠着绷带的老者拄着拐杖走来，“小友，你身上的魔气，可是九幽蚀天诀？”
叶无殇瞬间戒备，却发现老者身上散发着妖族特有的气息，且并无敌意。
“老朽是青丘狐族大祭司。”老者掀开绷带，露出左眼处的狐族图腾，“三百年前，魔尊将一缕残魂封入襁褓中的婴儿，也就是你。而白霜体内的锁魂针，正是为了保护那缕残魂不被仙界发现。”
“什么？”叶无殇震惊地看向白霜，“她……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不，她只是奉命守护转世的魔尊。”老者叹息，“可惜仙界早有防备，三年前便设计让你的父母暴露，他们……已经被玄霄真人炼成了人柱。”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叶无殇终于明白父母为何突然失踪，为何家中会残留魔气——他们也是妖族，是当年参与封印魔尊的守护者，却被仙界背叛，沦为祭品。
“现在，锁魂针的封印被你的鲜血激活，玄霄真人很快就会知道，魔尊转世已经觉醒。”老者指向白霜胸前的胎记，“这是‘双生蝶印’，从此你们的性命相连。她死，你也活不成。”
洞穴外传来狼嚎，白霜在昏迷中发出呓语：“阿爹……娘亲……”叶无殇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掌心有与自己相同的茧子——那是常年握剑练出来的，和他在炼丹房握铜钳的茧子一模一样。
“我们该怎么做？”叶无殇抬头，眼中已没有迷茫，只有滔天的恨意，“如何揭开仙界的阴谋，如何为父母报仇？”
老者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与叶无殇手中的半块拼合，竟形成完整的魔尊令：“去妖界禁地，那里有三百年前的真相。记住，玄霄真人真正的目的，不是诛杀妖族，而是借魔尊之力，成为新的天道掌控者……”
白霜突然睁开眼睛，眼中已恢复清明：“叶公子，你的父母……其实是我青丘狐族的恩人。三年前，是他们用性命为我争取到逃跑的时间。”她摸着胸前的蝶印，苦笑道，“现在，我们的命运，真的绑在一起了。”
洞穴外的搜魂阵再次逼近，叶无殇站起身，九幽魔气在指尖翻涌：“那就让他们看看，被他们视为蝼蚁的‘废物’，究竟是谁。”他扶起白霜，看向洞穴深处的暗河：“接下来，我们去妖界。”
白霜点头，青丘铃突然发出清越的响声，洞穴石壁上浮现出古老的传送阵。在踏入阵法的瞬间，叶无殇回头望向天际——那里，玄霄真人的剑光正撕裂云层，朝着他们的方向逼近。
“三百年了，”他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不属于叶无殇的冷冽，“幽冥，该醒了。”
阵法光芒大盛，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幽蓝的灵光中。而在他们身后，老者看着手中的魔尊令，老泪纵横：“魔尊大人，这一次，我们妖族，再也不会背叛你了……”
山林间，搜魂阵的灵光扫过空荡荡的洞穴，玄霄真人的脸色阴沉如水。他伸手按住胸前的玉坠，玉坠中封印着叶无殇父母的残魂：“想不到，你竟能在丹火中觉醒。不过没关系，锁魂针的另一半，还在我手中呢……”
月光穿透云层，照见他袖口露出的蝶形纹身——与白霜胸前的封印，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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