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轻颤的余波还在皮肤上爬，像有细针顺着血脉往骨头缝里扎。我站在原地没动，刀尖垂着，血珠顺着刃口滑到地面，砸进黑冰裂纹里，发出“嗤”的一声，像是被什么吞了进去。
陈智的呼吸越来越浅，小棺贴在我背上，金光几乎看不见了，只剩一丝微弱的暖意，像是快熄的炭火。我抬手摸了摸他脖颈，脉搏细得像要断的线。
不能停。
我拖着步子往前走，每一步都踩碎一层薄冰。脚底冷得发麻，但不敢停。刚才那声回应不是幻觉，那波纹也不是偶然。有人——或者什么东西——在动。
我盯着前方，那片波动的中心。三具白骨鸟的残骸歪斜地堆在一起，骨头碎得彻底，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炸开的。它们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圈，中间塌陷下去，露出半截灰黑色的石棱。
我走近，蹲下，伸手拨开碎骨。
石碑一角露出来，表面布满沟壑般的刻痕，像是被无数道指甲划过。我用指腹蹭了蹭，灰尘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流动的纹路。那些符文不是死的，它们在动，像活物的血管一样缓缓搏动。
我屏住呼吸。
其中一道纹路，和我颈间的诅咒印记，结构一致。
不是相似，是同源。
我立刻收回手，后背绷紧。上一次碰到这种东西，是阴长生的魂影，差点把我冻成冰雕。这碑要是也来一招“认亲”，我可没力气再砍一架。
可陈智撑不了多久了。
我咬了下嘴唇，从袖子里摸出红石。它焦黑如炭，边缘裂开几道细纹，像是随时会碎。我用它在掌心划了一下，血渗出来，顺着纹路往下淌。
痛感让我清醒。
我把血抹在石碑上。
刚一接触，碑面猛地一震，符文骤然变红，像烧红的铁丝。一股刺痛从指尖炸开，直冲颈间，旧伤处像是被烙铁按了一下，我闷哼一声，差点松手。
不是激活，是排斥。
这东西不认血，它认别的。
我喘了口气，闭上眼，回想刚才魂影胸口那道符印——焦黑的七角环，三道锁链嵌套，和我脖子上的一模一样，只是它是死的，我是活的。
它们都来自命轮。
我慢慢抬起手，指尖轻触颈间印记。皮肤下的纹路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什么。我集中意念，把残存的天命之力引向那里，不强求，只是轻轻催动，像吹一口热气。
石碑震了一下。
再震一下。
符文开始亮起，不是红，是金，一圈圈从中心扩散，像水波。那些纹路活了过来，流转不息，节奏和我心跳渐渐同步。
成了。
我睁开眼，盯着碑面中央。符文开始重组，不再是杂乱的图腾，而是形成某种动态的符号——像门，像阶梯，像一条蜿蜒向下的路。它们不断变换，像是在测试我的理解力。
我盯着看，心神沉进去。
突然，眼前一黑。
不是闭眼，是被塞进一段记忆——七岁那年，我在祠堂烧纸，香灰落进眼睛，疼得满地打滚。那画面清晰得不像回忆，而是有人在用我的眼睛重放。
我猛地抽手。
幻象断了。
低头看掌心，红石还在，血没干。我反手一掐，剧痛刺穿太阳穴，神智瞬间清醒。
这碑在试我。
它不给弱者指路。
我深吸一口气，不再强求破解，而是把脑子里所有关于诅咒、关于阴长生、关于九尾的碎片，一条条放出来，像摊牌一样摆在心上。不急，不躁，只是让它们和符文的节奏对上。
一秒，两秒。
石碑中央，一道光流缓缓浮现。
它像丝线，极细，却亮得刺眼，从碑面延伸出去，笔直射向黑暗深处。光流末端微微晃动，隐约勾勒出阶梯的轮廓——一级，两级，向下，斜沉，不是通往核心，而是坠向更底层。
和所有线索反着来。
我皱眉。
直觉告诉我该往前，可这光偏偏往斜下方引。是陷阱？还是真相藏在反向？
我没时间犹豫了。
低头看陈智，他嘴唇发青，睫毛结了霜，呼吸几乎停了。小棺的金光只剩一丝游丝，贴在我胸口，冷得像块铁。
再等，我们都得死在这。
我把他往上托了托，背紧，用布条缠住手臂，确保他不会滑下去。刀插回背后，红石攥在手里，虽然裂了，但还能用一次。
我最后看了眼石碑。
符文正在暗下去，光流也变细了，像是耗尽了力气。它完成了指引，接下来，走不走，是人的事。
我迈出一步。
脚踩上光流的瞬间，它微微颤动，像是活的。四周死气还在，但不再主动侵蚀，像是被这光压制住了。我顺着它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看不见的台阶上，虚空微微下陷，却能承重。
光流越来越亮，阶梯的轮廓更清晰了。
忽然，前方黑暗里，传来一声轻响。
不是风，不是骨碎。
是水滴。
一滴，落在光流上，溅起微小的涟漪。
我停下。
低头看。
那不是水。
是血。
一滴暗红的血，正从上方虚空缓缓凝出，像有东西在看不见的地方被割开。它悬在半空，不动，也不落，就那么挂着，像是在等我抬头。
我没动。
可它自己落了下来。
砸在光流上，血花四溅，光流猛地一缩，像是被烫到了。
我瞳孔一缩。
就在这时，石碑方向传来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最后一道符文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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