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斜照在那根插进泥土的拐杖上，红石又闪了一下，像是回应某种看不见的召唤。我背着陈智，脚步没停，但眼角余光死死锁住那点光。它不该亮——刚才老狐狸消失时，这石头明明暗了下去，像烧尽的炭。可现在，它又开始跳动，频率不急不缓，七下为一组，和玄鸟卵最后挣扎的节奏一模一样。
我蹲下身，把陈智轻轻放在一块背风的岩基上。他呼吸还是弱，嘴唇发青，脖颈处那圈诅咒纹路正一寸寸往锁骨爬。我没空犹豫，伸手将小棺材从怀里取出，放在我们中间。它比之前更冷了，表面浮起细密裂纹，像是冰层下有东西在撞击。更怪的是，每一道裂痕亮起的瞬间，拐杖上的红石就跟着闪一次。
这不是巧合。
我拔出匕首，割开指尖，血珠刚滴上红石，整块石头突然“嗡”地一震，像是活了过来。血没流下来，反而被石面吸了进去，像干涸的河床吞下最后一滴水。紧接着，一道暗红色的光柱从石心射出，打在地面，映出一条扭曲的路径——西南方向，穿过一片幽谷，尽头模糊不清，像是被雾吞了。
我盯着那光，脑子转得比刀锋还快。古籍里提过“酆都为鬼门总枢，丰都为魂道之始”，但向来当神话看。可现在，红石引路，小棺材共鸣，陈智的诅咒越来越深，老狐狸那句“你正要把锁砸开”还在耳边回荡。如果这一切真有联系，那丰都酆都就不是传说，而是某种被封印的坐标。
我翻出随身的地图，摊在膝上。西南方向确实有片幽谷，地图上标着“鬼门十八弯”，历来没人敢进。传言说那地方阴气重得能凝成水，活物进去走不出三里就会失魂。可偏偏，古籍残卷里一句批注写着：“魂道起于丰都外道，九曲回环，唯血引可通。”我盯着“血引”二字，再看红石，心里咯噔一下。
这石头，是钥匙。
我重新把红石从拐杖上撬下来，用布条缠在手腕内侧。它贴着皮肤，微微发烫，像一颗跳动的心脏。我又看了眼陈智，掀开他衣领，诅咒纹已经爬到肩胛，边缘泛着暗紫，像是腐烂的根。再拖下去，他撑不过三天。
可去丰都酆都，未必是活路。
老狐狸说那是“不该开的门”，还燃起幽蓝的火自证违誓。他若真是从那门后回来的人，那里面的东西，恐怕不是我能扛的。可问题是，我不去，陈智就死定了。队友的仇没人报，封印里的兄弟白死，那些被诅咒撕碎的人，连个名字都没留下。
我低头看着小棺材，手指轻轻抚过棺盖。它冷得刺骨，可就在掌心贴上去的刹那，我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锁，松了一道缝。
“你说它是锁？”我低声说，“那我就偏要看看，里面关着的是解药，还是灾祸。”
我没再犹豫，把小棺材重新塞进怀里，俯身将陈智背起。他身子轻得吓人，骨头硌着我的肩胛，呼吸断断续续。我绑紧肩带，腕上的红石突然一烫，指向西南的光路再次浮现，比刚才清晰了一分。
幽谷入口就在两里外，藏在山脊的褶皱里。我迈步往前，脚踩在碎石上，发出细碎的响。走了十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我猛地回头。
那根空荡荡的拐杖，还插在原地。可就在月光移过的瞬间，它投下的影子动了——不是随光偏移，而是自己扭了一下，像蛇抬头。
我没再看第二眼，转身大步走进夜色。
山谷越来越窄，风也变了味，不再是山野的清冷，而是带着一股陈年的霉气，像是从地底渗出来的。红石的光路一直没断，可越往前，地面的石纹越不对劲。原本是普通的岩层，现在却浮现出规则的刻痕，像是人为铺就的路基，又被岁月掩埋。我蹲下摸了摸，指尖传来凹凸感，是符文，但不是我见过的任何一种。
更远处，隐约有光。
不是月光，也不是火光，而是一种沉闷的、暗红色的辉，像是从地底透上来的血光。红石感应到什么，猛地一震，光路骤然拉长，直指那片光源。
我咬牙，加快脚步。
突然，陈智在背上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我立刻停下，把他放下来检查。他眼皮颤动，嘴唇开合，像是在说话，可声音太轻，听不清。我凑近了些。
“……别……开门……”
我心头一紧。
他昏迷着，却在警告我？
我盯着他，又看向红石指引的方向。那血光更亮了，像是在召唤，又像是在……等待。
我重新背起他，手按在小棺材上。它还在震，频率和红石同步，像是两颗心在互相呼应。我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幽谷深处。
地面的符文越来越密，排列成环状，像是某种阵法的残迹。空气中开始浮现出极淡的雾，不是白的，而是灰中带紫，飘得极慢，像是有重量。红石的光路穿过雾气，被扭曲成波浪形，像一条挣扎的蛇。
我走到一处断崖边，下方是深谷，雾气翻涌，看不清底。光路指向谷底，可没有路下去。我正要绕行，腕上的红石突然发烫，几乎灼伤皮肤。紧接着，小棺材“咚”地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我低头，发现棺盖的裂缝中，渗出一丝极细的黑线，像烟，又像活物，缓缓升腾，融入雾中。
就在这时，谷底的雾突然静止。
所有的流动都停了。
然后，雾的中央，缓缓浮现出三个字的轮廓——
丰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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