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拧身闪避，剑锋回旋，格开攻击，但肩头、手臂又添新伤。
鲜血混着雨水，将他半边身子染得猩红。
不能退。
陛下将救回三公主的重任交给我，娘娘在宫里等着消息，嫣嫣……还在等我回家。
这念头烙在心头，压过了所有疼痛。
“掩护云大人！破开通道！”副手带着人拼死杀到他身边，替他分担压力。
云影内力奔涌，不顾左腹伤口崩裂，合身撞入敌群。
剑光暴起，在黑暗中炸开一道银白色的闪电，硬生生在血肉壁垒中撕开一道缺口！
他撞开舱门，滚入下层通道。
身后，副手带着人堵住了门，将死士们暂时隔绝。
通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木门。
门内，就是皇后与公主所在。
云影以剑拄地，喘息着，血顺着剑刃滴落，在脚下积成一滩。
他撕下衣摆，胡乱捆紧腹部的伤口，一步步走向那扇门。
门内，岳皇后听到了脚步声。
抱着哇哇大哭的明瑜，退到舷窗边，厉声道：
“云影！你再敢往前一步，本宫就抱着公主跳下去！这江水寒冷湍急，她绝无生机！”
云影在门外停住。
他听得出皇后声音里的疯狂与绝望，这不是虚言恫吓。
寂静。
只有船体破浪的声音，和门外隐约传来的厮杀。
“皇后娘娘，您跳下去，三公主或许会死。
但您若将她交给臣，臣以性命起誓，定护公主周全，送回陛下与身边。
陛下仁厚，三公主乃皇家血脉，无论您如何，公主总会平安长大。”
他在攻心。
用公主的未来，挑战一个母亲最后的选择。
门内，皇后抱着明瑜的手臂在颤抖。
看着女儿泪痕狼藉的小脸，看着舷窗外的漆黑江水……跳下去，同归于尽？
还是……赌一线生机？
就在她刹那的犹豫！
“砰！！！”
云影用尽残余内力，震断了门轴上方的连接处，整扇门向内上方倾斜倒下！
岳皇后惊骇抬头，正对上他扑来的身影！
他根本不在乎门，赌的是皇后面对抉择时那一瞬的失神！
“别过来——！”
岳皇后尖叫，将明瑜往身后藏，另一只手胡乱向前抓去。
云影身形一矮，如同游鱼般滑入皇后与舷窗之间的狭小空隙，左臂闪电般探出，托住了明瑜的臀部和后背，用巧劲一引一兜——
明瑜便脱离了皇后的怀抱，落入了云影染血的怀中！
“不！！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岳皇后目眦欲裂，状若疯虎地扑上来。
此时，岳家死士冲破影卫，举着大刀冲进来。
云影毫不恋战。
抱着明瑜，朝着刚才就观察好的、另一侧靠近水线的旧舷窗。
“哗啦——！” 木质窗棂被撞得粉碎。
他将明瑜护在胸前，蜷缩身体，纵身跃入了下方奔腾汹涌的漆黑河水中。
水花溅起，旋即被浪头吞没。
“明瑜——！明瑜——！”
岳皇后扑到舷窗口，半个身子探出去，声嘶力竭地哭喊，手抓向虚空，只抓到冰冷的雨丝和河风。
司竹冲上来死死抱住她：“娘娘！娘娘节哀！我们得立刻走！下游必有拦截！”
“明瑜，本宫的女儿......”岳皇后瘫倒在地。
船，加速驶向黑暗深处。
黎明时分，雨歇云散。
下游三十里处的葫芦口，数艘水师战船如铁壁合围，将皇后主船困在中央。
半个时辰的强攻过后，船身多处起火，负隅顽抗的岳家死士或被斩杀，或中箭坠河，血色在江面洇开。
岳皇后被两名兵士押下跳板。
她鬓发散乱，脸上早没了泪，只剩下死寂木然。
在经过水师左将身边时，她哑声嘶道：“找……一定要找到三公主……她没死……她一定没死！”
“分头去找！沿着两岸，每一处河湾浅滩都不许放过！”
无数火把映着侍卫们焦灼的面孔。
小船如离弦之箭，散入河道与芦苇荡，呼喊声此起彼伏：“云大人——！三公主——！”
天光初透，瑶华宫内殿。
焱渊刚一动身，手臂便被拉住。
姜苡柔睡得并不踏实，长睫颤动，迷迷糊糊地问：“……云影……是把明瑜带回来了吗？”
“还没，”焱渊回身，将她的手拢入掌心，又轻轻塞回锦被中，掖好被角，
“快了，你再安心睡会儿。”
他望着宫墙外渐亮的天色，一整夜尚无消息。
难道……岳皇后竟带着明瑜逃脱了？
外殿，全公公领着宫人，伺候帝王盥洗、更衣。
陆离急促地闯入，手中捧着密信，“陛下，前方急报。”
焱渊接过，展开，目光迅速扫过纸面。
信上言明皇后已被擒获，主船控制，然而……
帝王的瞳孔微微收缩，在“云大人与三公主坠河，下落不明”那一行字上顿住。
将信纸转向一旁。
语嫣正心神不宁地整理着案几。
见陛下递来东西，她忙在裙摆上擦了擦手，接过。
只一眼。
仿佛全身的血液冻住，又猛地冲上头顶。
她身子剧烈一晃，抓住紫檀木桌角，几乎要软倒在地。
视线迅速模糊，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沿着惨白的脸颊滑落，滴在信纸上。
“扑通”一声，语嫣跪倒在地，哽咽道：
“陛下……云影他……他一定没事的……一定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只是……”
后面的话，被汹涌的泪水堵在胸口，再也说不出来。
焱渊面沉如水，
“陆离。传朕旨意，沿岸百里，每一寸河滩，每一片芦苇，每一个村落，每一处山洞……翻过来找！
水师、禁军、京畿卫、附近州县所有可用之力，全部给朕动起来！”
他顿了顿，那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在喉头滚了滚，终究被压了下去。
再开口时，那惯常威严的声线里，带出了颤音：
“……必须给朕活着找回来。”
狗奴才，朕最好的刀。
朕准你受伤，准你失踪。
但朕不准你死。
给朕……带着明瑜，爬，也要给朕爬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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