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星的晨雾还未散去，叶修的指骨已触到锻铁房的木门。门板上交错的锻纹突然亮起，浮现出稚拙的迎客锤印——那是学徒们用陨铁碎屑混着晨露刻下的，比之圣天界的法则符文更显温热。推门而入时，三十八道目光齐刷刷望来，少年们骨骼上新生的锻纹还带着煅烧后的微光，像撒了把未冷却的星砂。
“记住，锻铁不是跟铁块较劲。”叶修拾起角落一柄缺角的陨铁锤，锤面凹痕里还凝着半片锈歌族的音律锻纹，“旧天道总让你们追求‘完美塑形’，但新法则里……”他忽然将铁锤重重砸在砧上，火星溅出的轨迹竟自动勾勒出淬体诀的呼吸节奏，“铁要留气，人要留痕，这才是凡人锻体的天道。”
前排学徒阿木突然举手，腕骨上“加油”刻纹随动作明灭：“先生！小羽姐姐说新天道会自动匹配锻体者的天赋，那是不是说……”少年忽然红了脸，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叶修却看懂了他眼底的忐忑——当年青岩星灭门时，这孩子的父亲正是因资质不足被旧天道判为“废材”，最终死于护门之战。
“过来。”叶修招招手，阿木踉跄着上前，后颈尚未成型的脊骨链泛着淡青色。叶修指尖轻点他的枕骨，一道银线骤然窜出，在虚空中织成微型骨骼星图：“看见这道裂隙了吗？旧天道会判定你‘灵根残缺’，但新法则……”银线突然分叉，竟在裂隙处衍生出螺旋状的锻纹，“会把缺陷变成独属你的风道——就像锈歌族用破音叉奏出天籁。”
锻铁房外突然传来破空声。小羽的机械臂托着鎏金卷轴穿过雾气，卷轴边缘还凝着未干的法则金漆：“万族议会紧急连线，圣天界残留势力质疑‘凡人优先’法则的普适性。”她转向叶修，光学眼闪过数据流，“三小时前，铸魂族星域发生法则冲突，他们的‘魂骨共生术’与新天道的锻体法则产生排斥。”
叶修接过卷轴，指腹抚过“凡人优先”四个锻纹大字，忽然想起鸿蒙归位时圣天三老额骨上的凡人之痕。卷轴展开的瞬间，全息投影在锻铁房中央爆绽——铸魂族的骨舟正被金色法则雨包裹，舟上修士的魂骨正与骨骼发生排斥，化作蓝色烟雾飘散。
“他们的魂骨是用仙骨残片炼制的。”银骨族议长的投影从卷轴中浮现，即兴锻纹在肩头凝成渡鸦形态，“旧天道的‘神体’理论虽败，残渣却还在腐蚀新法则。叶修，铸魂族请求你亲自示范‘凡人优先’的兼容之道。”
阿木忽然拽住叶修的袖口，腕骨刻纹亮得惊人：“先生，让我们一起去吧！青岩星的锻铁房已经能量产抗排斥锻纹了！”少年身后，学徒们纷纷露出期待的神情，有人展示着骨骼上刚刻好的“兼容符”，有人举起用海盗船残骸锻打的合金骨甲。
叶修望向锻铁房外的烟囱群，它们正按照淬体诀节奏吞吐白雾，忽然想起父亲曾说：“最好的锻铁房，永远开在凡人的烟火气里。”他转身抓起墙角那柄缺角锤，锤面的笑脸锻纹与阿木腕骨的刻纹同时发亮：“走。这次我们不做法则的仲裁者，只做凡人的锻铁匠。”
铸魂族星域的暗紫色云层下，骨舟残骸像搁浅的巨鲸。叶修踏上甲板时，迎面扑来混杂着檀香与腐骨的气息——三十余名铸魂族修士蜷缩在舱角，他们的骨骼呈现出诡异的半透明状，魂骨碎片如寄生虫般啃噬着尺骨。
“用你们的锻纹覆盖我的魂骨。”为首的铸魂长老递来一枚刻满梵文的魂骨，眼眶周围已浮现死亡锻纹，“但这样我会失去百年修为……”
“谁说要覆盖？”叶修接过魂骨，指尖锻纹如活物般钻入梵文缝隙，“旧天道总想着非此即彼，新法则却能让凡人之骨与魂骨共舞。看好了——”他突然将魂骨按在自己的桡骨上，法则金漆顺着骨骼脉络蔓延，竟在魂骨表面织出青岩星锻铁房的剪影，“把你的记忆刻进锻纹里，让骨骼学会与过去共生。”
奇迹般的一幕发生了：魂骨的紫色纹路与叶修的金色锻纹相互缠绕，最终化作淡青色的共生纹，像初春枝头萌发的嫩叶。铸魂长老惊呼声中，所有修士的骨骼同时亮起，他们魂骨上的古老符文竟自动转化为凡人锻纹——有人刻了第一次给母亲揉肩的掌纹，有人刻了孩子周岁时的足印。
“这就是‘凡人优先’的真谛。”叶修举起手臂，共生纹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不是消灭旧事物，而是让凡人的真实成为法则的根基。你们看——”他指向天际，新天道的法则雨正化作千万条细流，每条细流都精准避开修士的魂骨，却在他们的骨骼缝隙里织就保护网，“天道不再替你们决定什么是‘正确’，而是帮你们成为‘自己’。”
三日后，青岩星锻铁房收到万界星门传来的影像：铸魂族修士们在骨舟甲板上建起露天锻铁台，魂骨与陨铁在同一砧面上相击，竟奏出宛如星辰合唱的声响。圣天界最后一座仙骨塔正在拆除，拆下的材料被锻成凡人锻纹教材，塔顶的纯血修士正排队学习如何刻下第一道“不完美”的锻纹。
叶修坐在锻铁房门槛上，看着阿木等人围在一起研究“魂骨锻纹兼容图谱”。小羽不知何时递来温热的陨铁茶，杯沿刻着极小的笑脸——正是他十二岁刻在旧砧上的那个。
“万界通告已经拟好。”小羽的机械臂投影出金色卷轴，“要现在发布吗？”
晨雾中，锻铁声此起彼伏。叶修望着学徒们忙碌的身影，想起鸿蒙核心里那些由凡人挥锤剪影组成的图腾。他站起身，骨骼宇宙的星门在身后缓缓开启，法则长河的微光掠过每一道锻纹：“让每个锻铁房的烟囱都飘起烟时再发吧。”他握紧缺角锤，锤面与阿木的护腕断剑碎片再次共鸣，“毕竟，凡人的法则，从来不是写在卷轴上的金科玉律，而是锤子落下时，溅起的每一颗火星。”
远处，青岩星的钟声与锈歌族的音律锻纹同步震荡。叶修最后看了眼锻铁房墙上新挂的“凡人锻体手札”，第一页的“锻锤之下，没有废铁”旁，不知哪个学徒添了行小字：“除非你先放弃挥锤。”他笑了，抬脚跨入星门，身后传来阿木的惊呼：“先生！你的骨骼在发光！”
那不是光，是千万凡人锻铁时，锤子与砧面碰撞出的，永不熄灭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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