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号的舰首刺破锈铁星域的铅灰色云层时，叶星河隔着舷窗看见下方大陆裂成狰狞的伤口。魔渊核心的混沌雾霭正像活物般翻涌，将地表的齿轮工坊啃噬成扭曲的废铁，而在雾霭边缘，数百名凡人修士正用陨铁桩加固防线，每根桩子上都刻着歪斜的锻体符文。
“按照圣天族的评估，这里的混沌浓度已达仙骨耐受极限。”星瞳的指尖在全息星图上划出红线，“他们建议直接启动星舰主炮汽化整片区域，但锻体者工会说——”
“但锻体者工会说，每寸土地都浸着三代匠人的齿轮油。”叶星河接过话头，披风下的星砂骨骼在混沌雾中泛着微光，“通知下去，叶家号在魔渊正上方悬停，把备用的陨铁砧从锻铁房抬到甲板。我们要用凡人的方式，给这片土地钉上永不生锈的钉子。”
当第一架悬浮锻铁台从舰腹降下时，锈铁星域的老匠人们发出含着泪的欢呼。叶星河看见人群中有人举着缺角的陨铁锤——那是十二年前他在禁断星域分发的制式武器，锤头凹痕里还卡着当年对抗噬星虫的虫壳碎片。
“神皇殿下，这些混沌雾会腐蚀骨髓！”为首的匠人长着齿轮状的金属义眼，声音却像生锈的轴承，“我们已经打制了三百根仙金桩，只要您——”
“不需要仙金。”叶星河掀开披风，露出半透明的星砂骨骼，髓腔内流动的银砂正与魔渊的混沌波频共振，“你们看，混沌不是敌人，是没锻打好的材料。当年在源世界，我就是用这种共振把法则具现阵敲成了锻铁砧。”
他接过匠人手中的缺角锤，锤柄上“锈铁之子”的刻痕已被磨得发亮。当锤头砸在第一根陨铁桩顶端时，星砂顺着桩身渗入地底，在混沌雾中犁出一道燃烧着锻铁火星的裂缝。所有在场修士都听见了锤音里混着的低吟——那是青岩星老槐树的沙沙声，是源世界骨炉的轰鸣，是每个锻体者第一次挥锤的心跳。
“每根桩子刻上你们的淬体等级和第一次锻铁的日子。”叶星河对着呆立的匠人们大喊，又转头吩咐星瞳，“启动因果回溯，把这片土地上所有锻体者的记忆投影到桩子上。混沌雾喜欢吞噬秩序，但凡人的执念比任何法则都牢固。”
星瞳的银发瞬间浸透混沌雾，因果丝线却异常明亮。当第一根陨铁桩完全没入地面时，桩身表面浮现出立体投影：一位锈铁少女在齿轮堆里打出第一枚合格的锻铁钉，父亲用齿轮义眼替她擦汗；一位独臂匠人在噬星虫袭击时，用断肢处的骨茬刻下最后一道护阵……这些被混沌侵蚀的记忆，此刻在星砂的映照下重新变得清晰。
“现在，建塔！”叶星河的锤音落下，三千星域的支援星舰同时打开舱门，倾泻出堆积如山的锻铁材料——有锈铁星域的齿轮、源世界的骨片、青岩星的槐木碳，甚至还有机械族拆解的报废星舰装甲。所有材料在空中自动拼接，以陨铁桩为基，开始搭建九层八角的器塔。
圣天族的监察舰恰在此时抵达。玄玑子的仙骨虚影从舰首投射而来，在混沌雾中显得格外刺眼：“叶星河，你这是拿凡人的性命开玩笑！没有仙骨核心的镇魔塔，不过是堆——”
“不过是堆用凡人执念焊起来的废铁？”叶星河头也不抬，手中的缺角锤正在敲打器塔第二层的齿轮组，“十二年前，你们用仙炮轰碎青岩星锻铁房时，也是这么说的。但你看——”他指向正在成型的塔基，那里用凹陷的锤痕拼出“锈铁永存”四个大字，每个笔画里都嵌着匠人们的血珠，“废铁堆里能长出新的锻铁房，混沌雾里也能砸出镇魔的塔。”
器塔第四层完工时，混沌雾突然掀起百米高的浪潮。叶星河看见雾中浮现出无数扭曲的面孔，那是被吞噬的锻体者残魂，此刻正被混沌能量转化为噬铁妖物。他将缺角锤往塔心一插，星砂瞬间顺着塔身爆发，在每层塔檐形成悬停的陨铁砧虚影，每个砧面上都自动浮现出适合当前修士的锻体图谱。
“锻体者们，握住你们的锤子！”他的声音通过星砂共鸣传遍战场，“看见塔檐的砧面了吗？那是你们祖辈的锻铁心得，是你们自己的锤痕刻成的护阵！现在，跟着我的节奏——第一锤，锻皮！第二锤，锻肉！”
三千修士同时挥锤，锤音在器塔内形成共振腔。叶星河看见锈铁少女的齿轮锤、独臂匠人的骨刀、甚至学徒的木锤，都在砧面虚影上砸出璀璨的火星。这些火星汇聚成河，顺着器塔的锻铁纹路流淌，最终在塔顶凝聚成巨大的陨铁锤头虚影，狠狠砸向混沌浪潮。
“这就是器塔的真正核心——”他对目瞪口呆的玄玑子说，指尖划过塔身刻着的万族锻体者名字，“不是仙骨结晶，是每个握锤的手留下的印记。当年你们建造镇魔塔时，可曾想过让被保护的人，也成为塔的一部分？”
混沌浪潮在第七次冲击时轰然退散，露出魔渊底部的核心——一块刻满圣天族咒文的仙骨碑。叶星河跳下锻铁台，星砂骨骼在仙骨碑前显得格外耀眼，他认出那是十二年前圣天族用来定位青岩星的坐标碑，碑底角落还刻着“仙骨纯血，凡人勿近”的古字。
“原来混沌的源头，是你们的傲慢。”他蹲下身，指尖的星砂渗入碑体，将咒文逐个转化为锻体符文，“用仙骨碑制造混沌，再用镇魔塔彰显威能，好让凡人永远离不开你们的‘保护’。但现在——”
当最后一个咒文崩解时，器塔发出震耳欲聋的鸣响。叶星河看见碑体内部封存着数百道锻体者残魂，正是他们的执念与仙骨咒文对抗，才形成了这片魔渊。他轻轻抚摸碑面，星砂化作温柔的光手，逐个解开残魂身上的枷锁。
“回家吧，锈铁的匠人们。”他轻声说，“你们的工坊在等你们，你们的锤子在等你们，而这座器塔——”他站起身，看着塔顶飘扬的锻铁战旗，旗面用三千修士的血绣着巨大的陨铁锤，“会永远记得，是凡人的每道锤痕，把混沌锻成了守护的壁垒。”
圣天族的监察舰在沉默中撤离，玄玑子的虚影消失前，叶星河听见他喃喃自语：“原来镇魔塔的‘镇’，不是镇压，是……”
“是镇守。”叶星河替他说完，转身面对欢呼的修士们，“镇守每一个能挥锤的地方，镇守每一份想变强的执念。从今天起，每个星域的魔渊上都会建起这样的器塔，塔基是凡人的锻铁砧，塔身是我们的骨血印记，塔顶——”他指向天空，星砂正在那里拼出“凡”字战旗，“永远飘着属于我们自己的锻铁战旗。”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混沌雾，器塔的每一层都亮起了锻铁灯。叶星河看见锈铁少女正在教学徒在塔壁刻新的锤痕，独臂匠人用骨刀在塔顶雕饰齿轮花纹，而在塔基的陨铁砧旁，不知何时多了一束新鲜的槐花——那是星瞳从青岩星移栽过来的，根系正沿着器塔的锻铁纹路生长。
“通知星域议会，”他对星瞳说，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以后每建一座器塔，都要在塔心留一块空白锻铁砧，让路过的修士刻下自己的故事。魔渊会重生，但凡人的锤音，永远比混沌更响亮。”
星舰返程时，叶星河站在甲板回望渐小的器塔。夕阳给塔身镀上一层温暖的铁锈色，与他披风上的陨铁片遥相呼应。他忽然摸出父母留下的陨铁碎块，轻轻按在舰身的锻铁墙上——那里，已经密密麻麻刻满了此次巡界中遇见的每个锻体者的名字。
原来，所谓神皇巡界，不是彰显权柄的巡游，而是带着千万个握锤的手，在宇宙的每个伤口上，用锻铁的温度，焊上最坚实的补丁。当叶家号的舰灯亮起，照亮的不仅是前方的星轨，更是每座器塔上闪烁的锻铁火星，那些凡人执念的星火，终将连成永不熄灭的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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