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的黑暗似乎没有尽头，只有女孩匀速前进的脚步声，和她身后那根骨尾扫过地面发出的轻微“沙沙”声，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构成了一种诡异的韵律。
许平升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手臂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一阵阵的刺痛提醒着他不久前发生的一切。胖子紧紧挨着他，身体的肥肉因为紧张和恐惧还在微微颤抖，他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平升哥，你说……咱们就这么一直跟着她？”胖子压低了声音，嘴唇凑到许平升耳边，呼出的热气带着一股惊魂未定的味道，“她这是要去哪儿啊？这地方跟个鬼蜮似的，我怎么感觉越来越冷了。”
“闭嘴，跟着。”许平升言简意赅。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前方那个纤细而致命的背影。他脑子里乱成一团，女孩那一个“甜”字，像是一把钥匙，试图打开一扇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大门。她到底是什么？一个对特定血液有特殊反应的生物兵器？她的行为逻辑是什么？保护，品尝，然后离开？
这通道显然是基地内部的主要交通干道之一，但现在已经面目全非。墙壁上布满了爪痕和爆炸的焦黑印记，天花板上的照明灯管碎了一地，只有应急的红色指示灯还在顽强地闪烁，将三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如同鬼魅。
地上随处可见变形的金属、破碎的玻璃，以及……人类的残骸。有些尸体穿着和之前袭击者一样的黑色作战服，但更多的则是穿着白色研究服的科研人员。他们的死状千奇百怪，有的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撕碎，有的则像是被某种强酸腐蚀得只剩下骨架。
胖子显然也看到了这些，他喉咙里发出“咕咚”一声，脸色变得比墙壁还白。“我的妈呀……这地方是发生了大屠杀啊。平升哥，你说这些……都是她干的？”
许平 l 升没有立刻回答。他注意到一个细节。那些穿着研究服的尸体，大多是在房间或者角落里被杀死的，而通道中央的尸体，几乎全是战斗人员。
这说明了什么？女孩的行动或许有某种范围限制，或者说，她优先清除的是对她有直接威胁的目标。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面的女孩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停在一个十字路口前。这里有四条岔路，通向不同的区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某种化学药品的味道，刺鼻又令人作呕。
女孩站在路口中央，那双纯黑的眼睛依次扫过四个方向，她的头颅以一种非人的角度微微转动，像是在用某种超越视觉的感官在探查着什么。
许平升和胖子立刻停在她身后不远处，大气都不敢出。这种选择的时刻，最是考验人心。选对了，可能是一条生路。选错了，也许就是万丈深渊。
胖子紧张地拽了拽许平升的衣角，用口型无声地问：“怎么办？”
许平升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动。现在的主动权完全在女孩手里，任何多余的动作都可能被她判定为“威胁”。
女孩的探查似乎结束了。她没有选择看起来最宽敞明亮、似乎是主路的那条，也没有选择血腥味最浓、显然是激战区域的那条。
她转过身，走向了左手边那条最狭窄、最黑暗的通道。那条通道的入口半边已经被坍塌的墙体堵住，只留下一个勉强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仿佛巨兽张开的喉咙。
“喂……不是吧？走那儿？”胖子脸都绿了，他那体型，要钻过去恐怕得费一番功夫。
女孩走到缝隙前，没有任何犹豫。她只是抬起手，那五根乌黑尖锐的指甲在应急灯的红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她轻轻地将手按在了堵住入口的混凝土碎块上。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阵令人牙酸的“嗤嗤”声。许平升看得分明，她那看似纤细的手指，就像是烧红的刀子切黄油一样，悄无声息地插进了坚硬的混凝土里。
然后，她手臂的肌肉微微鼓起，猛地向外一撕！
“哗啦——”
一大块足有半吨重的混凝土块，被她硬生生地从墙体上撕扯了下来，然后像扔一块泡沫塑料一样，被她随手扔到了旁边的通道里，砸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原本狭窄的入口，瞬间变得宽敞起来。
胖子张大了嘴，眼睛瞪得像铜铃，他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那被撕裂的、露出钢筋断口的墙体，最后目光呆滞地落在了女孩那只纤细的手臂上。他哆哆嗦嗦地对许平升说：“平升哥……我收回我之前的话。她不是女神，她……她是个高达啊！人形的高达！”
许平升也被这一幕震撼得说不出话来。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生物力量的认知。这不是技巧，这是纯粹的、碾压性的力量。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试图分析她的行为逻辑，可能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用人类的思维去揣测一个神，或者一个魔鬼，本身就是一种傲慢。
女孩清理完障碍，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黑暗瞬间吞没了她的身影。
“跟上！”许平升低喝一声，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知道，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紧跟这个“人形高达”。
他打开了从一个死去守卫身上摸来的战术手电，一道光柱刺破了前方的黑暗。胖子则从背包里掏出了一根荧光棒，用力一折，“啪”的一声脆响后，幽绿色的光芒亮起，驱散了两人身边的黑暗。
“平升哥，你说她怎么不用照明？她能在黑暗里看见东西？”胖子一边艰难地往前挪动，一边好奇地问。
“或许她根本不需要光。”许平升沉声回答。他手电的光柱追随着女孩的背影，发现她走得非常平稳，对脚下凹凸不平的地面和各种障碍物视若无睹，仿佛走在平地上。她的感知系统，恐怕远超人类的想象。
这条通道比刚才那条更加破败，空气中的化学药剂味道也越来越浓。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符号和编号，像是某种区域划分。走了大约五分钟，手电的光柱尽头，出现了一扇巨大的圆形金属门，就像是银行金库或者潜艇的舱门。门的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类似齿轮咬合的机械锁。
女孩在门前停了下来。
许平升和胖子也跟了上来，看着这扇厚重的合金门，心里都泛起一阵无力感。这玩意儿，就算用炸药都不一定能炸开。刚才那混凝土墙和这个比起来，简直就是豆腐渣。
“完犊子了，”胖子一脸绝望，“这下没路了。女王大人，您倒是再表演一个手撕高达啊！”
女孩似乎听不懂他的俏皮话，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前，仰着头，看着门上那个复杂的机械锁。那双纯黑的眼睛里，似乎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困惑？
她伸出手，指尖在那冰冷的金属上轻轻划过，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她试着推了推，那扇门纹丝不动。她又试着像刚才那样将指甲插进去，但这次，坚硬的合金只被划出了几道深深的白痕，她的指甲竟然无法刺入。
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解决不了”的障碍。
许平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她被困在这里，那他们两个也必死无疑。他紧张地观察着女孩的反应，生怕她因为“受挫”而陷入狂暴。
然而，女孩并没有任何暴躁的迹象。她收回手，歪着头，似乎在思考。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许平升和胖子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缓缓地转过身，面对着他们。
那双纯黑的、没有任何情感的眼睛，直勾勾地落在了许平升的身上。
胖子吓得一个哆嗦，差点瘫坐在地上，他一把抓住许平升的胳膊，声音都变了调：“平……平升哥！她……她看我们干嘛？她是不是嫌我们是累赘，想……想先解决了我们？”
许平升的心脏也在狂跳，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对，她的眼神里没有杀意。那是一种……探寻？或者说，像是一个程序员在自己的工具箱里寻找合适的工具。
女孩看着他，然后，慢慢地抬起手，伸出了一根食指。
她指向的，不是许平升的喉咙，也不是他的心脏。
她指向的，是许平升胸前口袋里，那张从培养仓上撕下来的、记录着他身份信息的Id卡。那张卡片的一角，正从口袋里露出来。
许平升浑身一震。
她是什么意思？她认识这张卡？还是说……她需要这张卡？
在女孩平静而执拗的注视下，许平fen g 升感觉自己头皮发麻。他颤抖着手， slowly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Id卡。卡片上，有他的照片，姓名“许平升”，职位“特聘基因结构顾问”，以及一个最高权限的“S”级标识。
他把卡片拿在手里，试探着朝女孩递过去。
女孩没有接。她的手指动了动，指向了金属门旁边的一个凹槽。那个凹槽看起来像是一个读卡器，但上面布满了灰尘和干涸的血迹，毫不起眼。如果不是她指出来，许平升根本不会注意到。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
难道说……开这扇门的钥匙，不是力量，而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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