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女孩那双含笑的眼眸，冯瑶瑶没有看出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她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往前一步，然后猛回头，惊恐地看向身后。
柜子旁边安安静静，可女孩已经在冯瑶瑶内心埋下一枚种子，让她总感觉病房里还有第三人，她看不见的第三人。
不对……冯瑶瑶绷紧神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想：
女孩是精神病患者，这种症状，明显的臆想症，幻想出一个不存在的人，陪伴自己聊天。
不存在的人，陪伴自己……
想到这里，冯瑶瑶一颗心冰冷，某些不好的回忆浮现。
她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从小就是弟弟的丫鬟，她没有朋友，没有玩具，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只有一个幻想出来的哥哥。
哥哥很温柔，总在她受到委屈时，被父母扇耳光时，被弟弟打骂时，一次次哄她，安慰她，开导她走出阴霾。
冯瑶瑶转身，再次对上女孩的眼睛，莫名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女孩真的有病吗？
她只是行为上奇怪了点。
为什么奇怪的动物被人们保护，奇怪的人却遭受排挤和辱骂？
女孩眨了眨眼睛，“姐姐，8号说，你看起来很悲伤，很孤独。”
“悲伤……”冯瑶瑶嘴唇微颤，内心有点破防，“我……很悲伤？”
……
“老六，其实双向情感障碍一点不可怕，无非抑郁起来想自杀，狂躁起来想杀人，小爷比你厉害多了，七向情感障碍。”
“老六，别不理我，咱们是病友，交流一下病情，多开心的事。”
“老六，这照片的美女是你女儿吗？你看小爷咋样？要鼻子有鼻子，要眼睛有眼睛，给小爷介绍介绍呗，你稳赚！”
“六啊六……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爱把你唤醒来！”
“唤醒来！”
六十多岁的大爷捂着耳朵，听了新室友一个小时的唠叨，崩溃道：
“你上辈子是唐僧吗？安静点行不行？我狂躁起来会杀了你的！”
“嚯~杀我？”宋平安不屑道，“小爷人送外号，宋天帝！”
“天帝知道吗？就小说中一种境界，牛逼轰轰那种，一拳崩星灭世，什么脚踩时间长河，头顶万物母气鼎，什么一剑独断万古……”
“啊！！！！！”六大爷发狂了，在病房追赶宋平安，“叫你别说话！”
宋平安终究是年轻人，腿脚利索又灵活，在病房里上蹿下跳。
“多大点双向，咱们嗨起来！青春没有售价，疯狂就在当下。”
“爱小爷，你怕了吗！？”
六大爷跑不动，一屁股坐在地上，瞬间抑郁症发作，emo道：
“他们不要我了……好久好久没有来看过我……他们不要我了。”
宋平安走过去，也一屁股坐下，不嫌弃地上脏，勾肩搭背道：
“老六，生活总要继续，女儿不要你，小爷要，实在不行，咱们拜把子，我喊你一声二哥，你喊我一声大弟。”
六大爷低着头，哭的像一个孩子，“我女儿说，让我乖乖听医生的话，等病好了就接我回家，我听话……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我也想回家。”宋平安抬头盯着天花板，眼眸低落，“可我再也回不去了，回去也没有意义，我妹妹死了，死在我最无能为力的时候。”
“她矮矮的一个，喜欢扎着高马尾，喜欢踹我屁股，喜欢……”
话语一顿，老宋看向老六，“六啊……我们都在用力的活着。”
……
“演员”找到了各自的病房，都与奇奇怪怪的病友见面。
孟晨那边情况不太好，病友是一个疯癫的中年妇女，会乱骂人。
沈巧玲的病友是一名戴着眼镜的十岁男孩，默默计算着什么，墙壁和地上写满未知的符号与公式。
众人度过了一个难熬的下午，傍晚6点，陆续走出病房。
“好饿，食堂在哪？”眼角一颗泪痣的柳嫣然有气无力地询问。
“解放”的中年男人指了指天花板，“我在一楼看到过指示图，四楼属于食堂和体检区域。”
女生们对视，不敢去，觉得太危险，目前就三楼稍微安全点。
“逐梦会”的社会青年由于失血过多，脸色比较苍白，说道，“谁跑的快？去看一眼嘛！我们不可能五天都不吃不喝！”
“我不去，病房里有饮水机，我能喝水活过五天，”妆容精致的御姐第一个表态，生命诚可贵，谁想死谁去。
矮胖女孩沈巧玲讽刺，“喝水活过五天？你真敢想，第三天你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别以为躲在三楼就绝对安全！”
众人争执不休时。
江轻三人一边闲聊一边走向楼梯，去了四楼。
出乎预料，四楼走廊不见任何一名护士的身影，安静的可怕。
“果然如此。”江轻扯了一下领口，让其宽松一些更舒服，同时讲述，“三楼护士站有一张坐席时间安排表。”
“早上7点到8点，病人早餐时间。”
“中午12点到中午1点，午饭时间。”
“晚上6点到7点，病人晚饭时间。”
“这三个时间段是安全的，鬼护士不会袭击，甚至不出现。”
宋平安点点头，“换句话说，一天24小时，除了吃饭的三个小时安全，其余时间都可能被鬼护士袭击。”
“你这说法不对，8号提醒我，晚上待在病房里不要出去。”冯瑶瑶一本正经讲，“我的理解是，晚上很危险，待在病房里才安全。”
江轻咬咬指甲，沉吟七八秒道，“想活过五天，必须搞清楚生存规则，今晚……”
三人凑在一起讲悄悄话。
其余人小心翼翼上楼，发现没有鬼护士，纷纷松了一口气，立马寻找食物，端着跑回三楼，不敢待在四楼吃饭。
夜幕低垂，鬼护士开始行动，如一具具人偶，在走廊里晃动。
午夜零点，冯瑶瑶的“无敌”时间。
“哈哈哈……什么是真的，到底什么是真的……你告诉我！”
冯瑶瑶和江轻开启“疯癫”模式，一路畅通无阻抵达五楼。
咚咚咚——
咚咚咚——
“睡了吗？”
棕红色木门自动打开一条缝隙，江轻对冯瑶瑶点头，一起进入。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月光透过窗户挥洒在每一个角落，蒙上一层银白的光辉。
讲真，江轻非常意外，这次月亮是正常的，恐惧不在吗？
庄医生背对两人端坐在单人沙发上，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威胁：
“你还真敢来……江！轻！”
门一关。
江轻大步走过去坐下，理了理自己的白大褂，笑道：
“庄患者，请叫我江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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