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茗视线模糊，终于从茫茫大雾里看到了那块斜斜插在桥边的路标指示牌。
有些变形的红色圆盘上方是一个巨大的“危”字，角落有几个不明显的小字：1\/18。
这是女生所熟悉的，意味着他们上桥的第一段路已经平安度过了。
约莫五百米的距离，他们足足走了24分钟。
鱼茗跟在狱卒鬼身后，垂泪的双眸回头看了一眼，跟着那高大的背影走进路牌后浓白的雾中。
在踏入迷雾后，她身上仿佛少了什么东西，短暂的松了一口气。
柚玉没什么犹豫的跟上女孩的脚步，他刚刚捏指粗略算了算，意外发现眼前人身上有一丝莫名的气息。
混杂着生与死，还有些诡异的期望感。
再者，不提这些头大的气息，对方明显对桥上的情况烂若披掌，她身上伤痕绽开的时候分明只有无可奈何，没有半分惊恐。
后方大着胆子轻声讨论的几个玩家也噤了声，瞻前顾后的跟着前方的人走进迷雾中。
裴邙在走进雾中的第一秒就发现身前身后的人都不见了，只有缠在左手上的一截铁绳还存在着，也是不见头尾。
四周似乎都是这般白的空茫的迷雾，连脚下该有的木板也看不清了。
青年伸手挥了挥眼前的雾，意外发现自己手背上竟然还在流血，原本不错的恢复速度似乎在这里受到了限制。
都快半个小时了，怎么还没止血？
灰色的眼眸看着在手背上肆意流淌的鲜血，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
再睁眼时，他眼前成了一片黑暗。
“……？”
什么情况，他这是瞎了么？
裴邙冷静的抬手摸上自己的眼睛，否定了这个猜想。
靠右边最高处分明有一道透着微光的小缝，淡的几乎看不分明，却还是证明了什么。
不对，裴邙在黑暗中摸索着自己的手。
不对劲。
他的手什么时候这么小了，流血的伤口还在，但触感明显变了，匀称有力的手指大幅度缩水，有些软的触感…倒是有点像他小时候。
差不多七八岁那个年龄。
这是个幻境？
裴邙撑着身体站起来，视线却没有离那一道微光近多少，这具身体很瘦小很虚弱，像是经受了长久的隐形虐待。
所以这应该他被关在地下室那会儿？
他试着往前走了一步，正好踢翻了什么金属容器，汤汤水水撒了一地。
黑暗中有几道红光闪了闪，裴邙余光刚刚注意到，小小的身体就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带起的气流掀了出去，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落在背上。
“？！”
裴邙一个踉跄，被左手手腕的铁绳牵扯着，却还是撞上路温舒的背。
“嘶……”
青年抽着气去摸肩上的伤，火烧火燎的疼痛感蔓延开，这接连发生的异常也让他意识到了什么。
不过…幻境就幻境，加东西是什么意思？
那个地下室，他记得很清楚，除了一些废弃的杂物，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但话又说回来……刚刚黑暗中闪烁的红光，他曾经真的没见过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记忆真的准确吗？
那里面，真的没有超自然的东西吗？
当时对世界的认知还不完全，他真的能确定吗？
裴邙有些沉默的摸了摸额上的冷汗，同时移开脑海中的数个问号。
怎么有种细思极恐的味道。
他们已经走出了迷雾的范围，视线重新变得清晰，脚下的木板也愈发的破旧，让人觉得它们是不是在下一秒就要断裂。
咔嚓咔嚓的响声一直存在，而且越来越明显，这对玩家们无疑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路温舒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擦拭着腕上流淌的黑血，回头看了一眼。
青年有些无奈的叹气，这倒霉蛋的运气也就这样了，第一轮有人主动挑了担子，第二轮可不就落到他头上了。
这只是一个A级副本，对方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裴邙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背上的血，抬眼朝前看去，灵光乍现，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过桥…全员……
其他人看上去都面色如常，而他在第一段路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所以是划分了不同的路段，随机抽取玩家承担整个队伍的压力。
是这样么？
队伍中玩家的能力本身就有所参差，承受能力也各不相同，那任务失败的概率岂不是大大增加？
他刚刚思路出了偏差，这么想来，地下室中的红光很大概率不来自于他自己，而是源于其他玩家。
那所谓的幻境，像是抽取了玩家记忆中的某个阴影片段，而每一段路都似乎把这些令人恐慌的片段揉杂在了一起。
这算什么，考验吗？
裴邙攥了攥拳，黑暗中的幼小身体虚弱不堪，这让他没能在发现红光的第一时间避开，更准确点来说，他在那短短的几秒时间里还没适应年幼时的身体。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真的好疼。
裴邙咬着牙反手再度去摸背上的伤口，从上面摸到了一小块坚硬锋利的东西，拔下来一看，是一颗沾血的细长犬牙。
“……”
什么鬼东西，不会有毒吧？
队伍缓缓的朝前移动着，跟在狱卒鬼身后的鱼茗脸色似乎好了很多，起码身上的伤势稳定了下来，不再有浅色的血水滴滴答答的从身上往下掉。
铁索桥只锁定一个人的时候其实是件恐怖且难受的事。
前后成排的玩家在异常降临到自己身上之前都不会知道与自己同行的玩家中有人正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这种异常对别人来说或许是只是幻境的影响，或者再严重点，增加几道新的伤口。
但对鱼茗来说，她要面对的是身体上再度崩裂的无数伤痕，有些贯穿肺腑的孔洞无法愈合，已经烂透了。
这条路她走了上百遍，那些新伤旧伤也就跟着一起溃烂了百遍，灭族的惨烈景象也在她眼前无数次环绕。
而她所受的一切，不出意料，到死都不会有人知道。
她只是在等一个机会。
哪怕磨灭自己血肉模糊的躯体，也想去换取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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