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6月8日下午,河南省公安厅的接警电话突然响起。接线警员起初以为是普通报案——公安厅不负责刑事案件接警,直到电话里传来副省长秘书小段颤抖的声音:“吕省长的夫人陈俊红被绑架了!绑匪用陈夫人的手机发了短信,要50万赎金!”
警员手里的笔“啪”地掉在桌上。新中国成立以来,从未有过副省级官员配偶被绑架的先例。52岁的吕德彬不是普通官员——他是留美农业博士、全国顶尖的小麦专家,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分管农林水利,还是全国政协委员。这样一位高知官员的妻子遭绑,消息像惊雷般炸响,连中央政法委书记都专门批示:“限期破案,给社会交代。”
河南省公安厅立刻抽调全省150名刑侦精英,成立“6·8专案组”——寻常恶性案件的专案组不过三四十人,这次的规模堪称“全省会战”。郑州市公安局局长亲自挂帅,将队伍分成五路:
1. 驻点组:进驻吕德彬位于省委大院的家,安排女刑警伪装成吕德彬的妹妹接绑匪电话,避免打草惊蛇;
2. 调查组:赶赴陈俊红任职的河南农大资料室,排查她近期的行踪和社交;
3. 关系组:在省政府梳理吕德彬的社会关系,确认是否有政治仇家;
4. 老家组:前往吕、陈二人的鄢陵县邻村,排查是否有熟人因财起意;
5. 技术组:集合全省技术力量,追踪绑匪的通讯和位置轨迹。
此时的吕德彬正在北京开会,接到消息后立刻乘航班赶回郑州。在省委大院的家里,他抱着5岁的儿子(陈俊红所生)痛哭流涕,几次悲伤过度晕倒,醒来后还强撑着感谢前来慰问的同事。在场的刑警都被他的“深情”打动,纷纷承诺一定救出人质。
可调查刚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
吕德彬说自己3天前赴京,离开时妻子一切正常,对当天的情况一无所知,只能问家里的黄姓小保姆。小保姆冷冷地说:“陈夫人上午接了个电话就出门了,看起来挺开心,就带了个小包,没带钱。她平时在农大就是挂名,一个月难去几次,性格又凶,我们没人敢多问。”
关系组在省政府的调查也没收获。吕德彬是“技术型官员”,从河南农大副校长调任副省长,分管的农林水利多是技术工作,远离权力核心,性格软弱谨慎,从没和人结过仇。同事都说:“吕省长书生气重,连大声说话都少,哪会有仇家?”
调查陈俊红的小组同样碰壁。河南农大的同事说,谁都知道她是副省长夫人,巴结都来不及,没人敢得罪她。她上班也只是坐一两个小时看报纸,和同事几乎没交集,更谈不上结怨。
“既不是仇杀,也不像随机劫财——哪有绑匪敢动副省长的家人?”专案组组长揉着眉心,“难道绑匪不知道她的身份?”
转机出现在驻点组。小保姆突然想起:“陈夫人接的那通电话,听起来挺亲切,像是熟人打来的。”技术组立刻追查,发现那是个无记名手机号,从省委大院门口拨打——门口站岗的武警回忆,当天确实看到一个像陈俊红的女人,上了一辆黑色帕萨特轿车,车牌是郑州本地的。
“熟人作案!”组长拍了桌子。可郑州的黑色帕萨特多如牛毛,无记名手机号也查不到机主,线索又断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绑匪始终没再联系,这反常的安静让刑警们心头发紧——难道人质已经遇害?
6月9日一大早,吕德彬的秘书小段找到组长,欲言又止:“局长,有个情况吕省长肯定不会说……我怀疑,他前妻郭丽娟有嫌疑。”
小段跟着吕德彬四五年,从河南农大到省政府,知道不少内情。他说,吕德彬出身鄢陵县农村,父亲早瘫,母亲靠种地拉扯大几个孩子。他是“神童”,工农兵大学生出身,留美读博后回国,学术仕途一路顺风顺水,可骨子里还是农村男人的思维——希望妻子在家伺候公婆、接待亲戚,不要有自己的想法。
“郭丽娟是大学老师,城市出身,哪受得了这个?”小段叹了口气,“吕省长的亲戚上百人,有事就来郑州找他,吃喝住全在他家,最后都推给郭丽娟招待。吕省长的父亲来郑州,也是郭丽娟端屎端尿。时间长了,郭丽娟想让吕省长说说亲戚,还想雇个保姆照顾老人,结果吕省长骂她‘不孝’,两人就闹离婚了。”
更关键的是,1997年离婚后不到一年,吕德彬就娶了照顾父亲的小保姆陈俊红。“外面都传,陈俊红没离婚就和吕省长好上了,还挑拨他们夫妻关系。”小段压低声音,“陈俊红对郭丽娟的女儿也差,扣抚养费,撕信件,连女儿来给吕省长过生日,都被陈俊红拦在门外淋雨。郭丽娟要是恨她,真可能做出极端的事。”
专案组立刻找到郭丽娟。50出头的她穿着教师制服,气质温和,面对怀疑,她平静地说:“我和吕德彬离婚,主要是因为他的大男子主义,还有……他外面有人。”
郭丽娟说,吕德彬在美国留学时,她陪读四年,回国后却发现丈夫和新乡市林业局的女干部张梅有私情。“吕德彬说张梅的哥哥是农业部首长的秘书,能帮他往上走。我跟他摊牌,他说会断,结果还在偷偷来往。我心灰意冷,才提的离婚。”
至于陈俊红,郭丽娟冷笑:“她哪是靠照顾老人上位?是靠撒泼。吕德彬离婚后,陈俊红故意怀孕,拿着证据逼婚,还去张梅单位大闹,把张梅逼得换了工作。要说恨陈俊红,张梅比我更有理由。”
线索突然转向张梅。9日中午,刑警在新乡市林业局找到49岁的张梅。她长得清秀,说话慢条斯理,听到怀疑后,愣了愣才说:“我和吕德彬确实好过,但我早和他断了。”
张梅说,她离婚后因工作认识吕德彬,“他风度翩翩,懂美国小说,我们有共同话题”。可相处久了,她发现吕德彬“骨子里还是想找个听话的农村女人”。“吕德彬离婚后想娶我,让我照顾他父亲,我拒绝了。后来陈俊红怀孕逼婚,还把我们堵在旅馆,去我单位大闹,我就彻底和吕德彬断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再说,我前夫是新乡的老板,离婚给了我几百万,我犯不着为吕德彬冒险。”
警方调查后发现,郭丽娟和张梅都有不在场证明,也没有雇佣绑匪的痕迹。案件再次陷入死胡同。
就在这时,小保姆又找到刑警,这次她的语气很肯定:“你们别查外人了,陈俊红是被熟人引出去的,这个熟人肯定既认识她,又认识吕省长。”
根据小保姆的提示,技术组重新筛查陈俊红和吕德彬的通话记录——一个郑州本地手机号浮出水面:案发前频繁联系陈俊红,案发当天下午,还和拨打陈俊红电话的无记名手机号有过通话,且两个手机号的位置,都在郑州城北的偏僻公路附近。
更让刑警震惊的是,这个郑州手机号的机主,竟是新乡市副市长尚玉和——吕德彬的老下属,分管农林水利,两人私交甚密。
“尚玉和是我介绍来吕家的。”小保姆终于说出实情,“陈俊红刚当保姆时,装得特别老实,对吕省长言听计从,对老人体贴入微。可结婚不到两个月,她就变了,不伺候老人,还拿着菜刀逼吕省长不许离婚。后来她生了儿子,更是变本加厉,赶吕省长的亲戚,还三次拿刀刺伤吕省长,有一次伤在阴部,吕省长卧床半个月。”
小保姆越说越激动:“陈俊红怕吕省长找女人,连秘书都要男的。尚玉和这半年来的频繁,还带过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来家里,那男人不说话,就盯着陈俊红看。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警方立刻调查尚玉和,发现他和一个叫张松雪的刑满释放人员联系密切——张松雪是尚玉和的老乡,有诈骗、流氓前科,还开了家林业公司,靠尚玉和的关系揽项目。更关键的是,张松雪有一辆黑色帕萨特,车牌号和武警描述的完全一致。
6月9日18点40分,警方在新乡市一家招待所抓获张松雪,从他身上搜出了陈俊红的手机卡和64式手枪子弹。
突审到10日凌晨,张松雪终于招供:“陈俊红被我们杀了,是尚玉和让干的,给了15万。”
他说,尚玉和三次带他去吕家踩点,“说陈俊红敲诈他,让我们教训她”。6月8日上午,尚玉和打电话给陈俊红,“说要送她一辆车,让她去挑”——刚拿驾照一个月的陈俊红欣然赴约,毫无防备地上了张松雪的车。
“车上还有个叫徐小桐的厨师,尚玉和说他是司机。”张松雪低着头,“车子开到城北,我们想制服她,可她力气大,拼命反抗。我掏出带消音器的手枪,用枪把砸晕她,然后和徐小桐一起把她掐死,徐小桐还把尸体切碎,扔去了唐河县的虎山水库。”
更荒唐的是,尚玉和和张松雪都是“外行”:尚玉和用自己的手机给陈俊红打电话,张松雪慌乱中把本该打给尚玉和备用机的电话,打到了他的工作机上;张松雪还把陈俊红的手机卡留在身上,想事后敲诈尚玉和。
10日中午11点,警方在唐河县收费站抓获徐小桐,从他驾驶的帕萨特上搜出64式手枪,车垫上还有未清洗的血迹。根据供述,警方在虎山水库打捞,3小时后捞出了陈俊红的人头,后续四天只找到部分残肢——“水库里的大鱼把碎尸吃了”。
6月11日,尚玉和被捕,他立刻供出吕德彬:“是吕省长让我杀的,说陈俊红掌握他受贿的证据,不离婚就举报他,还许诺事后提拔我。”
6月12日,吕德彬被批捕。面对铁证,他终于坦白:2005年5月,他搭上了一个20出头的女下属,想和陈俊红离婚,可陈俊红拿出多年整理的受贿清单,威胁“敢离婚就捅到中央”。“我怕连累其他人,只能让尚玉和‘教训’她,没想到他们会杀人。”
2005年9月30日,郑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吕德彬、尚玉和、张松雪、徐小桐四人死刑。10月17日,河南高院维持原判。10月18日,四人被执行注射死刑。
从案发到伏法,仅用48小时;从被捕到死刑,不过4个月。这场震惊全国的副省长杀妻案,最终以四条人命落幕,只留下一个未解的疑问:陈俊红手中那份受贿清单,最终去向何方?
《90年代大案系列》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皮皮读书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皮皮读书!
喜欢90年代大案系列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90年代大案系列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