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烟火与星光
地下停车场的灯光惨白而刺眼，把赫卿安和许誩交叠的影子拉得尖长。
许誩老远就按了车钥匙，“哔——”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夹杂着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一抹纤细的身影从黑色领航员的阴影中浮现，许誩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将赫卿安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两人一齐走近，才发现曹雨欣倚着车身，指尖还夹着半截未燃尽的香烟。
猩红的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映得她眼下的乌青愈发明显。
看到两人走近，她慌乱地将烟丢在地上，抬脚匆匆踩灭。
“安安哥哥……”她声音发颤，咬着下唇，眼神在赫卿安和许誩之间游移，“我是有意在这等你的。”
赫卿安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和凌乱的发丝，突然想起小时候那个扎着羊角辫、追在他身后要巧克力吃的小女孩。
他轻轻叹了口气，上前一步：“雨欣，有什么事慢慢说。”
曹雨欣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哥，我知道你和叶暃瑜是好朋友，我……我想去当明星。”
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倔强的光芒，“我不想再这样浑浑噩噩地上大学了。”
许誩皱起眉头，正要开口，赫卿安抬手拦住了他。
停车场的通风口传来呼啸的风声，曹雨欣的声音被撕扯得断断续续：“这些年一直是叔叔供我上学，我心里早都难受得要死。”
她长长舒了口气，似乎要把胸口的郁气吐尽。
“现在叔叔出事了，家里没了收入，还有四个弟弟妹妹要养……”她说着说着就哽咽了，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
“我看到你给婶婶那笔钱了，我不图那个，我就想要个未来，不想再回去过那种日子……”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赫卿安想起宋秀凤家漏雨的铁皮房，想起孩子们挤在一张破床上写作业的场景。
曹雨欣说的“那种日子”，他比谁都清楚。
曹旭升和曹旭东是一对双胞胎。
兄弟二人开半挂车为生，开长途的两人，换班开车，一个开车另一个休息。
这种几乎24小时都在开车的生活，使得两人一直很疲惫。
直到有一天，曹旭升被医生诊断为胆结石，需要动手术。
兄弟二人都不想在外省自费治疗，想着跑完这趟就回老家做手术。
一天晚上，轮到两人换班的时候，被疼痛折腾了一天的曹旭升才刚刚睡下，曹旭东心疼弟弟，决定不喊弟弟起床，继续开车。
开了一整天疲惫的大汉，一个恍惚，被对面开着远光灯的一辆小汽车晃了眼睛，一个急刹车打转向灯，自己的车子撞在了护栏上，后面的车追尾。
曹旭东当场死亡，曹旭升躲过一劫，后面的车追尾也是副驾驶当场死亡。
这一场交通事故导致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曹旭升被判入狱十年，并赔付后面追尾车辆100万的赔款。
曹旭东的妻子承受不住压力，选择离开。
而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寄人篱下只能被无亲缘关系的婶婶扶养，又被喊：“杀人犯”偶尔的滋味，就像吞了一把碎玻璃，咽下去疼，吐出来更疼。
“当明星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许誩的声音冷硬，却在触及赫卿安的眼神时软了下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递给哭得狼狈的曹雨欣：“要面对数不清的潜规则、全网黑，还有随时可能崩塌的事业。你确定能承受这些？”
曹雨欣猛地攥住手帕，指节泛白：“我能！只要能让我和弟弟吃饱穿暖，让我们一家不再回到以前的生活，我什么都能忍！”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回荡，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赫卿安沉默片刻，从西装内袋掏出手机：“我可以给你介绍靠谱的经纪人，但丑话说在前头，娱乐圈这条路，没人能保证你一定能红。”
他调出通讯录，目光坚定地看着曹雨欣，“你要靠自己的本事站稳脚跟，别想着走捷径。”
曹雨欣的眼中瞬间燃起一丛希望的火苗，她拼命点头，突然屈膝要跪，却被赫卿安一把拉住：“起来，别这样。”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记住，你要的不是施舍，是堂堂正正的未来。”
许誩看着赫卿安眼底的温柔，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他知道，这个男人总是这样，把别人的苦难都往自己身上揽。他上前一步，将后车门打开，抖砖头对曹雨欣说：“去后座等着，我们送你回家。”
领航员的车灯划破黑暗，曹雨欣蜷缩在后座，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霓虹。
她握紧手中的手帕，这是一块质感极好的帕子，她的专业是材料学，对一些生活中常见物品的材料就格外关注了一些。
这块帕子显然是定制的，她拇指抚过上面绣着的“xJ”字样硌得她指腹生疼。
直到这一刻一晚，她终于明白，所谓希望，不是从天而降的救赎，而是攥在自己手里，带着血与汗的星光。
赫卿安和许誩没有上楼，曹家一大家子人挤在一个位于魔都最边界的，三室一厅的房子里。
房子不贵，但也不便宜，曹旭升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他三年前遇到的赫卿安，开始成为他的司机，赫卿安预支了他三年的工资，他拿来付房子的首付。
赫卿安还是照常给他开工资，说让他有钱再还。
曹旭升也没有推脱，他的三个孩子都面临上学。
在这里没有积分，孩子们都得靠户口靠小区附带的学校。
他一直在还当年的赔款，去年的九月才刚刚还清。
赫卿安知道自己如果上去，已经归家的宋秀凤就得招待自己，可他清楚，上头没有客人落脚的地方。
“曹哥……他恢复要很长时间，以后他的工作……”车子重新发动，许誩问赫卿安。
赫卿安垂着头犹豫不决。
赫卿安个人无所谓开车不开车，可作为华信的总裁，司机这个角色至关重要，一定要他自己绝对信任的人。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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