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春出行，每个人的目的都很明确。
由于这种天气不适宜在外面过夜，一行人天没亮透就出了门。
何新眉四季都在雪剑峰一带采药，对山上各种药材的位置非常了解。所以，即使她负责在前面搜路，脚步也非常利落。
原主过去虽然没有拜师，但经常会跟着何新眉出来，季如便也对地形不陌生，是以走得也不慢。
至于慕寒，一个在雪剑峰住了十年，还成功攻过山的反派，对山上山下有几条明渠暗沟都了如指掌，却常常落在后头对前面的人喊：“走慢点，等等我。”
显然他是演的。
他跟着出来的理由是在山上待腻了，想出来活动一下，但他其实是来阻止意外发生的。
住在山脚的猎户基本都知道雪剑峰上住着一个江湖门派，是他们惹不起的人。他们每次打猎到了雪剑峰附近都会非常小心，过去山上的人从来没有因为猎户的活动而出过什么意外。
所以这些年季渊等人才会放心让季如跟着何新眉满山走。
而意外总是偏好发生于人们疏忽大意的地方。
上一世，有猎户因为冬天很长时间都打不到什么猎物，见雪开始融化，也不管什么地界不地界的，昏着头看见有东西在动就放箭。季如就是这样被射伤的。
慕寒跟在季如身边，一边防备着四周的突发情况，一边也想拖着她们的进度，好让她们跟猎户在山上的时间相错，这样也许就不会碰上。
他想拖进度，季如却不答应。
每当他喊“走慢点”，季如就会喊他“走快点”。
每当他想歇息，季如就会说：“要不你原地休息等我们吧，我们采好药了再来这里跟你碰头。”“要不你先回山上吧，反正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慕寒：“……”
要不是为了保护你，我至于在这么冷的天出这么一趟门吗？
不识好人心。
但他今天难得地好脾气，随便她说什么他也不甩脸色。
也许是因为单方面预知了别离。
现在天气已经转暖了，他的身体也已经好起来了，他打算在这件事结束后就悄悄下山，从此再也不跟雪剑峰扯上关系。
-
这一趟行程非常顺利。
未时刚过，何新眉就采完了最后一处，领着两个孩子踏上了返程。
此时他们还什么猎人都没有遇到，而慕寒清楚记得，上一世何新眉回山后说过她们是在午时初就遇了到意外。
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很可能早已经跟那些猎人错过了。
接下来，越往山上走季如便会越安全，慕寒稍松了一口气。
自他重生以来，好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也许那个意外就不会发生了，但慕寒不愿意冒险。
返回的路上，他没有再拖拖拉拉的，一心只想快些回到山上。毕竟只要还没回到山上，就还有可能发生意外。
可这时季如却拖拉起来了。
她一会要去摘两株不一样的梅花带回山上，一会要晒着太阳休息片刻，一会又突发奇想要上树摘结冻的野果。
慕寒：……
他把正要往树上爬的季如拦住，“太危险了，我来。”
季如哪会管他，“这树不高，也很好爬，我自己来。”
慕寒只好小心地在底下守着，以防她突然摔下来。
等到季如安全下来，她忍不住笑话慕寒，“就这个高度，摔下来也断不了腿，也不知道你紧张什么。”
何新眉难得也加入了他们，“小寒这份谨慎非常难得，如儿你是该当心着些的，在外面不比在家里，受了伤会非常危险。”
慕寒看向季如，没有说话，却做了个「你听听，你听听」的表情。
季如抿了抿嘴，偏不要看他。她的目光移向了别处，不尴不尬地说：“走咯，走咯，我们回去咯……”
这话说到一半，她的音调突然变就尖了。
等慕寒和何新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扑向了慕寒。
慕寒虽然接住了她，但止不过这惯性，两人同时摔到了地上。
肩背处传来剧痛，季如知道，是猎人射向的慕寒那支箭射中了她。
系统帮她避开了要害，但疼痛她自己受下了。
-
上一世发生意外时只有何新眉和季如两个人，何新眉不可能将受伤的季如单独留在外面，所以她选择了背季如回去。
但这一世他们有三个人。
何新眉当机立断，让慕寒留下来陪着季如，由“更熟悉”地形的她回去找人来帮忙。
时间紧逼，何新眉剪短了箭尾对箭头作了稳固，然后给季如施针止血，又叮嘱了慕寒几句注意事项后就火速离开了。
季如没有性命危险，但停下活动后，她会觉得冷。
慕寒把几个药篮子倒扣叠成临时的椅子，扶季如坐了上去，然后把何新眉留给她当垫坐的披风披到了她身上。
他还想要把自己的外衣也脱下来给她。
季如阻止了，“够了，我不冷了，就是坐着挺难受的，你让我靠一下吧。”
慕寒便坐到她身边，让她靠着。
何新眉说季如的伤不重，当务之急是防寒，其次是不能让她睡着，他于是开始给季如讲故事。
将季如以前读给他听的故事一个一个地讲，还像她那样，每讲完一个故事就说几句自己的见解。
季如挺惊讶的，“原来你都听进去了呀，还都记住了，你居然听得这么认真。”
慕寒：“嗯，因为你讲得有趣。”
季如不信地嗤了一声，“你有不同看法之前怎么不提？”
慕寒沉默了一下：“我所知道的事情大都是其他被关在白鹤山庄地牢里的人告诉我的，那些人很可能有失偏颇。”
季如：“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愿意跟我分享你知道的那些事了呢？”
慕寒又沉默了，这次沉默得更久一些。
他想起了前世季如也是没有伤到要害，但伤口严重感染和重度风寒同时发生，让她扛不过去。
所以，他没办法因为何新眉说她是轻伤就轻视。
尤其她这个伤是为他而受的。
他也想起了曾经她对他说，她觉得活过来不是为了看已经看过的事物，而是为看那些未看过的。
所以，他想告诉她，这世上还有很多她没看过的事物。
她不该像前世一样只走到这里就不走了，还有很多风景在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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