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执疏沉默着往她碗里夹菜，窗外风雪扑打窗纸，过了一会儿开口：“明日重华宫停课，钦天监算过了，明日的风雪太大了，昭昭可以在昭月殿的书房写，若是风雪小了，再来凤仪殿行吗？”
“可是我想见爹爹和娘亲！皇兄今日同娘亲说的话我听到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听得懂！”萧华昭突然喊出来，崩溃的哭出声。
“昭昭！”杨婉兮慌忙起身将小姑娘搂到怀里：“父皇还要休息，昭昭这么大的声音会吵醒他，昭昭也不愿意父皇被吵醒对不对？”
百里执疏握着银着的手紧了紧：“昭昭，如果明日受了寒气，病了呢？那岂不是又要很久见不到父皇和母后？听话！”
小姑娘站起身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有在听话，我一直都有在听话啊，爹爹和娘亲不喜欢的事情我都不做，阿执不让我干的事我也不干！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皇兄和嫂嫂也是为了我好，我从小到大每一天我都过的很幸福，哪怕有小娘子或者夫人在背后说我，我都不曾在意过！可是我真的很想陪着爹爹和娘亲，我也很想陪着你，去哪里都可以！可我已经这么听话了，爹爹还是要走，娘亲也还是要丢下我，就连嫂嫂和皇兄都在帮你骗我！”杨婉兮转过身擦了擦眼泪，“我先去看看你皇兄和母后怎么样了，别再当着父皇吵起来。”
百里执疏站起身向杨婉兮行了个礼，走到小姑娘的身边将人抱住，声音沙哑的说：“昭昭，我知道你已经很听话了，也知道你想陪着父皇和母后，但明日风雪真的很大，我保证明日我一整天都陪着你好不好？如果风雪小了，我一定带你来看父皇母后，好不好？”
萧华昭抱着百里执疏的腰依旧在哭：“你是不是要去打仗了，你告诉我好不好？”小姑娘抱着他的手，慢慢的攥紧，她不愿意接受身边的人都要离开她，她不要一个人守着偌大的宫殿，如果爹爹真的走了，那娘亲也会走的，嫂嫂跟皇兄住进未央宫，那阿执就要搬回麒麟殿，她已经快十岁了，她知道十七岁的王爷怎么可能跟自己的皇兄皇嫂还住在一宫之中。
“没有，不要多想好不好？如果真的要去乌斯藏与突厥和吐蕃打仗，我一定提前告诉你，可以吗？”
“阿执不要骗我，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忍不住……”小姑娘抬头看着他说着说着又要哭出来。
“不骗你，等一下昭昭跟皇嫂道个歉知道吗？昭昭从小到大，皇嫂对你的疼爱不比旁人少半分，她会伤心的。”
“我知道的，我会跟嫂嫂道歉的。”小姑娘把头再次埋到百里执疏怀里，又突然松开他。
“怎么了？”
小姑娘推着他坐下：“你刚回来，还没有吃什么东西，就被我打断了，你快吃，我之前都吃饱了的。”
百里执疏笑了一声：“好。”说完又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小姑娘今日偷偷的同徐宜薇一起看了不少话本子，这会儿被百里执疏摸了摸头，脸又红了起来，百里执疏以为他是刚刚哭的涨红了脸，便也没多问。
凤仪殿寝宫外
杨婉兮拽了拽百里兴安的胳膊：“你跟母后道个歉，再怎么样也不能这样啊？”
百里兴安偏过头红着眼：“她根本就不在乎我和执疏……”
“夫君！你这样说母后该有多伤心，她何时不在乎你们了？从小到大，母后对你们，对昭昭我都有看着，你不能说这样没良心的话。”杨婉兮压低声音说道。
“可以为了父皇想要去……为什么就不能为了我们好好生活！执疏和昭昭还没有成亲的，我留不住父皇，我也不能留住母后吗？婉兮，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杨婉兮抱住百里兴安，任由他将头埋在她的肩上哭：“我知道夫君心里难受，可是夫君，母后有她自己的选择不是吗？她爱她的孩子，也同样爱她的夫君，母后从六岁就同父皇一起长大，父皇如今的病情对她打击太大了，你要理解母后，我知道这很难，我也无法感同身受的去劝你，我也不想母后离开我们，可是，母后已经将自己大半辈子给了我们，如今或许她真的只是不知道父皇不在身边的话，她该怎么办？又或许是我们想多了，执疏的梦只是个梦，毕竟梦里很多事情都没有发生不是吗？夫君……如果有一日我也到了如母后一般的田地，我未必做的比她好半分。”
“婉兮！”百里兴安抬起头，退后一些看着杨婉兮的眼睛，他的手有些颤抖，“不可以的婉兮……”
“好了，逗你的，我们不会走到这步，我跟夫君都会长命百岁，父皇也会好起来，与母后一起长命百岁。”
子时，昭月殿
“嫂嫂对不起，我不该说那样的话，让你伤心了；我只是一时着急，怕阿执也会离开我，我不是觉得你跟皇兄在骗我……”萧华昭抱着杨婉兮说道。
杨婉兮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嫂嫂知道的，没有生昭昭的气，没事的啊。”
“昭昭还这么小，也不知道母后怎么舍得……”百里兴安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百里执疏打断，“皇兄！明日还要早起，这会儿已经起风了，快些回凤仪殿的偏殿吧，我带昭昭去拿个东西便也去偏殿。”
“行，那你们也尽快，这都子时了。”
“阿执？我们今夜住凤仪殿的偏殿吗？”萧华昭问道，她记得阿执没说啊，还说明日不准她去来着。
“还不是怕某个小姑娘自己偷偷哭鼻子，况且我也不放心，万一明日天气没有好转，很多事不方便，你不也想陪父皇和母后吗？”
“阿执真好，爹爹一定会好起来的。”
“嗯，一定会的。”百里执疏垂眸安慰小姑娘道，其实他自己知道，没有多久了。
凤仪殿西偏殿
蜡油在青铜烛台上堆成了小山似的形状，百里执疏合上最后一封军报，腰上突然一沉；低头便瞧见萧华昭抱着锦被滚到他身边，整个人钻进他的怀里，百里执疏刚把小姑娘往外推：“萧华昭！你现在长大了，不可以再钻……”
“我梦到爹爹了……”小姑娘带着鼻音糯糯的说道。
百里执疏推小姑娘的手顿了顿，另一手合上军报放到了床头的案子上：“梦到父皇什么了？”
“梦到爹爹穿着铠甲，在紫竹林教我射箭。”小姑娘把脸埋进百里执疏衣襟，声音闷闷的，“但是场景一转，就只能看见寝宫内的太医端着药碗走来走去。
百里执疏将人搂紧了一些，怀里的小姑娘还是轻飘飘的，仿佛还是九年前在襁褓里被饿哭的小女孩。
“昭昭睡吧。”百里执疏轻轻拍着她后背，“有我在。”小姑娘在他的怀里又渐渐的沉睡过去，百里执疏看着睡着的小姑娘，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或许他也快要离开去出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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