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拿着写得密密麻麻的菜单走了,那脚步声轻快得像是在踩着鼓点。
大厅里依旧喧嚣,划拳声、甚至有人喝多了高声朗诵诗歌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虽然是寒冬腊月的下雪天,但屋子里仍然热气腾腾。隔壁桌几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正红着脸争论着国际局势,唾沫星子在光柱里飞舞。
桌上暂时恢复了平静,但这种平静只是表面的。对于刘青山来说,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坐在对面的李卫东、王强和张建军三人,此刻正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他们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刚才点的那些硬菜,唾沫横飞,活像三只等待喂食的饿狼。
“哎,老张,你说那蹄髈得多大?我看隔壁桌那个,有脸盆那么大!那皮色,红得发亮,一筷子下去肯定滋滋冒油!”李卫东比划着,眼睛里放着光,喉结不住地滚动。
“能不能有点出息?脸盆那么大那是猪头!”
王强咽了口唾沫,纠正道,“不过这长征饭店的量确实足,我听说他们的大师傅手最松,给的肉都是实打实的。这一顿够咱们吹半年的,回去我得跟隔壁寝室那帮小子好好显摆显摆。”
张建军推了推眼镜,虽然想保持斯文,但眼神也忍不住往出菜口瞟:“就是这上菜速度有点慢啊,闻着这味儿干坐着,简直是受刑。”
而朱霖,这位刚才还一脸贤惠的正宫娘娘,此刻却悄悄地不动声色把身子往刘青山这边倾斜了过来。
那股好闻的雪花膏香味再次袭来,混合着长征饭店特有的油烟味,形成了一种奇异令人心跳加速的气息。
“哎。”
朱霖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她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刘青山的胳膊,下巴微微扬起,朝着斜后方那个角落努了努嘴:
“你不去给人家打个招呼吗?”
刘青山正在给每个人倒茶,闻言手里的动作连停都没停,稳稳当当地把茶水倒进杯子里,七分满,刚刚好。
这不仅是心理素质的体现,更是求生本能的反应。
他知道,此刻任何一丝慌乱,都会被身边的神探捕捉到。
他抬起头,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迷茫,眼神清澈得像是一汪见底的泉水:“谁?”
朱霖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
那一记眼风,似嗔似怒,带着三分娇俏七分审视,妩媚得让人骨头酥软。
“装!接着装!”
她在桌子底下伸出脚,那双精致的小皮靴轻轻踢了踢刘青山的鞋尖,语气里带着一丝警告:“明知故问是吧!我发现你是越来越会演戏了。我看你也别写小说了,北影厂没录取你真是瞎了眼!你应该去演那些军事片里的特务!”
“不是,我是真不知道啊!”
刘青山一脸的无辜,甚至把茶壶都放下了,摊开双手,摆出一副六月飞雪的冤枉样。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语气诚恳得简直能感动上苍:
“霖霖,天地良心。我这一坐下就忙着给你们点菜,脑子里想的全是那个红烧蹄髈炖得烂不烂,鱼是糖醋还是红烧,我哪有功夫看别的?你这冷不丁来一句人家,没头没脑的,我上哪儿知道是谁去?”
“你这莫名其妙的,不把话说清楚,还倒打一耙说我明知故问,这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看着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打死也不承认、甚至还敢反咬一口的无赖模样,朱霖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她当然知道他在装傻。
那个于曼妮那么大一个活人坐在那儿,穿得那么扎眼,像个白炽灯泡似的,而且刚才那是迎面撞上的视线角度,他刚才进门的时候能看不见?
鬼才信!!
但他这副坚决不认识、坚决不往那边看、坚决不承认的态度,却又让朱霖心里感到莫名的舒坦。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求生欲强!说明他知道避嫌!说明在他心里,不想因为那个女人而惹自己不高兴!说明他分得清大小王!
“行,你就嘴硬吧。”
朱霖也不再逼他,只是微微扬起下巴,用眼神朝着斜后方那个角落示意了一下,动作优雅而傲慢,语气里带着一丝胜利者的俯视:“诺,你的漂亮女同学啊。”
“昨天不是还在校门口跟在你屁股后面,一脸崇拜地探讨文学问题吗?”
“现在人家就在那儿坐着呢,还是跟同学一起。这可是他乡遇故知,你不过去寒暄两句?显摆显摆你的学长风度?”
刘青山顺着她的目光,极其敷衍地往那边扫了一眼。
他的视线甚至连焦距都没对准,就像是扫过一堆无关紧要的桌椅板凳,然后迅速、果断地收回了视线,仿佛那边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哦……”
他像是才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然后一脸的不以为然,甚至带着点嫌弃:“嗨,你说她啊。不用不用。”
他拿起茶杯,帮朱霖吹了吹热气,动作细致入微,递到她嘴边,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大家都是出来吃饭的,又不是开会。再说了,我现在还要陪你呢,哪有空搭理闲杂人等?”
“咱们各吃各的,互不干扰。来,喝口水,润润嗓子。”
闲杂人等。
这个词用得太妙了。
朱霖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只觉得这普通的茉莉花茶,喝起来比蜜还甜。
她撇了撇嘴,虽然脸上还挂着一丝傲娇,但眼角眉梢流露出的笑意已经彻底出卖了她。
这不仅仅是一个词,更是一个鲜明态度。
在他心里,那个狐狸精不过就是一个闲杂人等。而自己,才是那个需要他陪着、需要他倒茶、需要他时刻关注的正经人。
这种被偏爱的感觉,这种不费吹灰之力就大获全胜的快感,让朱霖的心情瞬间多云转晴,甚至有些飘飘然。
她瞥了一眼那个角落,心里暗暗得意:听见没?在刘青山眼里,你连名字都不配有,就是个闲杂人等!
算你识相。
她在心里默默给刘青山记了一功。既然他都这么表态了,把自己放在了绝对第一的位置,那自己要是再揪着不放,反而显得小家子气,显得自己没自信了。
于是,她果断地终结了这个话题,不再给那个角落里的女人任何画面。
她要用这种无视,来完成对敌人的最后一击。
危机解除,气氛瞬间回暖。
朱霖放下茶杯,双手托着下巴,看着眼前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眼神变得柔和而专注。
“哎,说正经的。”
她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在刘青山心头挠啊挠的:“你猜……我今天特意跑来找你是干啥?”
刘青山看着她那副娇俏的模样,心神一荡。
此时,大厅里人声鼎沸,热气腾腾。对面的三个室友正为了那只还没上桌的红烧蹄髈咽口水。
在这种充满了烟火气的大庭广众之下,刘青山突然起了一丝坏心眼。
他微微前倾,凑近朱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声音低沉又暧昧:“还能干啥?想我了呗?”
“想我想得不行了,一分钟都等不了了,所以迫不及待地跑过来了?”
轰——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在这个相对保守的1980年,简直就是平地起惊雷!
这就是赤裸裸的虎狼之词!
对面的李卫东正在喝水,听到这话,“噗”的一声差点喷出来,赶紧捂住嘴,呛得直咳嗽。王强和张建军也是面红耳赤,互相对视一眼,纷纷低下了头,假装在研究桌布上的油渍,但那抖动的肩膀出卖了他们正在狂笑的事实。
而朱霖,那张本来就白皙精致的俏脸,瞬间“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子。
“你……你胡说什么呀!”
她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虽然她是演员,虽然她性格大方,但这种当着外人的面被调戏,还是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她伸出手,在桌子底下狠狠地掐住了刘青山腰间的软肉,用力一拧。
“嘶……”刘青山配合地做出龇牙咧嘴的表情。
“没个正形!谁想你了!少自作多情!”
朱霖嗔怒地瞪着他,眼波流转间全是羞涩的风情,“我找你是有正事!天大的正事!”
“好好好,正事,正事。”
刘青山揉着腰,哈哈大笑,眼神里却满是宠溺,“想我难道不是正事吗?这可是关系到咱们安定团结的大事啊。”
“你还说!”
朱霖作势又要打他。
“好了好了,不闹了。”刘青山赶紧举手投降,收敛了笑容,正色道:“说吧,到底什么事?能让你这大忙人亲自跑一趟,肯定不简单。”
提到正事,
朱霖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很快就换上了一种少有的严肃和郑重。
甚至,还有一丝迷茫和忐忑。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看着刘青山的眼睛,缓缓说道:“青山,我之前去北影厂听到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燕京电影学院,准备在这个寒假,开设一个业余表演培训班。”
朱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的边缘,声音低了一些:“我想……我想去报名。我想去系统地学习一下表演。”
“……”
闻言,刘青山是真的有点惊讶了。
他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认真地打量着朱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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