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梓原本还满脸倨傲，一看到那木头鸭子，瞬间双眼发红，目眦欲裂：
“鸿儿！你们把鸿儿怎么了？！”
平安恶狠狠道：“你以为跟土匪头子合作是什么十拿九稳的事情吗？！还不快快交代？！”
杨梓不信，死死抓住栏杆用力摇晃：
“你们把我的鸿儿怎么了？！”
平安的声音阴沉沉的：“我们找到了梁大头上，你猜他会怎么想？
肯定是你把他供出去了，想来你这种坑害无辜百姓的败类，是不会在意自己妻儿性命的，于是……
梁大会不会恼怒之下将你妻儿……”
他说着，又晃了晃手中的木头鸭子。
一番威逼利诱，杨梓痛哭流涕，将一切都招了。
看着他在供书上签字画押，平安的视线中满是森冷杀意。
树倒猢狲散，恒城知府杨梓认罪，勾结土匪为祸百姓，罪无可恕。
天子震怒，当即下令将杨梓就地处决。
同时恒城所有兵力听由定西将军调遣，务必将山匪全数剿灭。
再上恒城山，狼藉满地，焦黑的房舍坍塌原地，狰狞扭曲的干尸散落在四处。
谢璟砚缓缓深呼吸，转头去看余慕安：“你们……怎么做到的？”
余慕安看着眼前的废墟发愣。
那大个子扯了她就往外走，身后梁大懒洋洋拖长了声调：
“当心点儿，别伤着我们将军夫人！”
周围的喽啰们发出哄堂大笑。
余慕安脚下趔趄，跌跌撞撞勉强跟上壮汉的步伐，视线不停四下扫动。
她不能就这样回去。
橘红生死不明，安心还关在不知道何处，她不能就这样丢下这两人。
于是她装作肚子疼，要求上茅房。
之前被她拿发簪威胁的猥琐瘦小男人发出一声促狭的笑：
“你们大小姐还要上茅房？”
余慕安嘴角动了动：“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需要上茅房的呢？”
攥着她的大汉嗤笑一声，换个方向，扯着她大步就走：“你可得快点儿呢大小姐，你那带刺的丫鬟可不一定捱得住你磨蹭。”
余慕安心下一沉。
橘红肯定受伤了，怕是与千蝶一样，受过严刑拷打。
她被推进了茅房，外面守着大群的喽啰，而那壮汉就在门口等着。
这是一个简陋的蹲坑旱厕，门一关上，臭气熏天。
余慕安屏息，环顾四周，茅房狭小，没有藏身之处，倒是屋顶上，有一个小小的窗户。
脑中灵光一闪。
她踩着一旁的木桶，爬上窗户往外看，这窗户开在屋顶的斜面上，她可以顺着爬到屋顶的最高处。
翻窗之前，将一起拿上来的一柄不知什么用途的长柄锤子丢进下面的茅坑里。
沉闷的“噗通”声响。
余慕安发出短促惊呼，闪身翻窗，平平趴在屋顶上。
那壮汉一愣，大声问：“怎么了？”
茅厕内自然无人应答。
猥琐男哼笑：“大小姐就是娇贵，无人伺候，上个茅厕都不行了？要不要我进去伺候你呀？”
几人发出哄笑。
壮汉蹙眉，捶门：“你在搞什么幺蛾子？说话？”
茅厕内安安静静。
几人面面相觑，壮汉踢开门，就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只有那茅坑里，几个泡泡刚刚破裂。
猥琐男震惊：“她掉进茅坑了？！”
众人大惊失色，连忙去找东西捞人。
等人都离开，她爬上一旁大树，枝叶交错遮掩她的身形，她看到那群人跑进近旁的小楼，大喊着“那大小姐掉进茅坑了”冲进去。
立刻就有两个身形健硕的妇人出来看热闹，一行人吵吵嚷嚷去找工具。
她趁机跳上小楼，绕到另一边，等所有人拿了工具跑出去，快速冲到那妇人们出来的房间。
果然是厨房。
余慕安毫不犹豫，在里衣内兜掏出一个纸包，将里面的药粉撒进所有的菜里，转身就跑。
这是千蝶给她的。
“这是奴婢走西域时淘到的东西，无色无味，不是毒药，所以也检测不出。
是一种挺有意思的迷药，人沾了，浑身麻痹动弹不得，但是脑子又是清醒的……”
余慕安尤记得她献宝一样的表情。
如果她无法救走橘红和安心，让这群人先动弹不得，为她赢得回去搬救兵的时间也行。
离开土匪寨之际，隐约听到土匪们满寨子找人，应该是识破了她的骗局。
她躲进一处很偏僻的小茅屋，想避开搜寻而来的土匪们，没想到小茅屋的地面裂开，从下面爬上来一人。
正是伤痕累累的橘红。
动静自然是惊动了那些土匪，橘红护着余慕安在寨中奔逃，无意中发现关押安心的小房子。
三人终于汇合，身后的追兵却越来越多。
梁大为首的土匪高层已经在用午膳，不出意外中了迷药，浑身动弹不得，只眼珠子愤怒地咕噜噜转。
土匪窝高层全部瘫痪，剩下些喽啰乱成一锅粥。
那猥琐男拍胸脯保证：“大当家的您放心吧！我一定把那娘们给您活捉回来！”
安心被箭射中大腿，自愿留下来断后，嘶吼着让橘红带余慕安快逃。
泪眼朦胧间，余慕安对安心最后的印象就是那纤细的背影，一瘸一拐跑向相反的方向，落下的每一步脚印，都是鲜艳刺目的血红。
小喽啰能力不行，数量却多。
橘红身受重伤，余慕安自己也只是三脚猫的表面功夫。
两人躲在一处马棚中，四面八方都是小喽啰吆喝逼近的声音。
余慕安掏出怀中布包看看，里面的白色粉末已经撒得见底。
橘红气息混乱，眼神发飘。
她扶着橘红的手都在颤抖：
“橘红，你再忍一忍，我们东躲西藏的，正好将磷粉洒落在四处，只需要点一把火，我们就可以趁乱……”
橘红一把按住余慕安的手：“少夫人，让奴婢来……”
“橘红……”
“磷粉威力大……此时下山方向又是顺风……您得先走……先走……”
余慕安只觉得大脑轰鸣，含泪摇头：“不行，橘红，你伤太重了我不能……”
“求您了……您安全回去，才能给我们报仇……快……”
橘红坚决断后，她让余慕安上马，拿了余慕安的火折子，弹向下山方向的包围圈。
火焰轰然而起。
余慕安骑马冲进火圈，在周围小喽啰的惨叫声中冲出火场，疾驰下山。
橘红微笑，擦亮了自己的火折子，在喽啰们惊恐的目光中，扬手——
*
谢璟砚带人在寨子里清理了足足两天，才把人数点清。
火势蔓延太快，那群小喽啰一哄而散，自然是没有去救火的。
被药倒的匪寨高层，活活被大火烧成焦炭。
余慕安一一辨认，包括梁大和那壮汉在内，的确都被烧死了。
谢璟砚吩咐士兵：“将尸体全部抬去府衙，让杵作验尸登记，向城中百姓们公示。”
“是。”
这件事似乎就这样结束了。
离开恒城那日，队伍里十分沉默。
来时轻松愉快的氛围不再，只有绿萝安静候在一侧。
她撩开窗帘往后看。
城门大开，官员百姓们都挤在门前，远远注视着他们离开。
日光灿烂，照得人眼睛酸疼。
如来时一般，两辆马车。
人却少了三个。
绿萝眼睛红彤彤的，小声说：“少夫人，您躺一会儿吧，路还远着呢。”
余慕安放下车帘，闭目靠回软枕上。
接下来的路，难走，也要继续下去。
她不知道，在恒城山下，一处依溪流生存的小村子。
猎户柱子进山砍柴，却捡回来两个重伤的年轻女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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