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最受伤的，莫过于太子了。
因为从这一刻起，他就要正式从太子变为襄王了。
这还不算，他还得奉命为他大侄女组建班底，寻些与大侄女年龄相差不算太大的小女娃送到汉王府，习文学武，未来等他大侄女上位之后，也好能有些帮手，虽说皇上倒也没说的这么直白，但也不妨碍太子汉王赵王哥仨是这么理解的。
好家伙，太子想到失去储君之位后他们一家即将面临的处境，有那么一瞬间，他恨不得狠狠抽之前大方表示愿意退位的自己几个嘴巴子，叫你装大度，这回好了，老爷子还真顺杆子下，改弦易辙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最起码，爹他老人家，也没直接改封二弟为储君，更没封大侄女为皇太孙不是。太子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也是这么安慰东宫的一众家眷的。
至于原本汉王说要请他和赵王吃的那顿饭，直到老爷子带着他那群锦衣卫离开汉王府，他们也没吃上。合着，老二真就是让他出宫见识一下大侄女的本事的？这一刻，即将变为襄王的太子发现，原来一个人无语到极致的话，是真的会笑出声的。
当然，单从这一点来说的话，汉王也是有些无奈，谁能想到老爷子会微服出宫横插一杠，打乱了他的节奏呢。
为了今日的家宴，他可是特意命人烤了一只小乳猪和一只小羊羔的，连他庄子上的牛，都不小心摔死了一头，变成了香喷喷的炙肉！
哪曾想，直接被他爹以没收为名，全部打包带回皇宫了，美其名曰，这是对他们几兄弟今日不敬的惩罚。
出了这档子事，家宴自然也是吃不成了，主菜都被带走不说，最主要的是，老大的储君之位，竟然真被老爷子撤下来了，这还吃什么吃，各回各家，各自找幕僚商量对策要紧。
对于这种情况，原太子家大儿子，时年九岁，受皇上偏宠时间长达八年半的皇孙朱瞻基，有话讲。
皇孙朱瞻基：就说二叔是图谋不轨吧？无事献殷勤！结果怎么样？！他家柔弱不能自理的爹，果然是吃了大亏了！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就连东宫之位都丢了！这个家要是没他这个好圣孙的话，得散呐！
可惜，这次即便是朱瞻基亲自出马，撒娇卖乖，外加朝中大半文武苦苦劝谏，也没能改变老爷子的决心。
也是这时候满朝文武才意识到，皇上，您是来真的？！难不成真要改立汉王为太子？那咱大明朝，还有未来吗？！
再来一任马上皇帝的话，不说边境的异族受不受得了，首先各地提供军粮的百姓，就要顶不住了啊！
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他们中的不少人，都是盘剥百姓利益网上的一环，但哪怕是他们，也知晓不能竭泽而渔的道理呀！
这天下才回到汉人手里安稳了没多少年，外加靖难时的血腥味还未散，可没人想要打破现在的宁静。
虽说当咱大明的官，俸禄有些低，一旦被抓到贪腐的话，就可能就会被依照太祖爷留下的祖训剥皮楦草，变成一张美丽人皮灯笼。
再加上还有专门负责暗中监视他们向皇上打小报告的锦衣卫，这在京为官的日子，是不太好混，但这也是他们中绝大部分人的毕生追求啊！
本以为虽说陛下喜欢亲征北伐，但好在太子仁厚，又不失治国手腕，未来等陛下殡天，依太子的能力秉性，定会与他们君臣相得，共同谱写新的佳话，哪能想到，陛下竟突然就废太子了！他们都还没准备好啊！
这立嫡立长，乃是太祖爷留下的规矩，如今储君无过，陛下贸然废去，实乃乱家乱国之根源呐！
可惜，任凭一众亲东宫派的文官舌灿莲花，引经据典，哪怕搬出太祖爷，也是没能阻止得了太子变为襄王一事。
其实对武将勋贵来说，倒是没那么抵触，毕竟汉王的性子虽说不如太子温和，但那身军功可是实打实的，陛下若真改为属意汉王的话，许是对他们这帮军功起家的老伙计来说，是好事呢。
但问题是，他们这几日冷眼旁观，左看右看，也没看出陛下哪里对汉王另眼相待了呀，难不成，陛下其实心中属意的是老三赵王？
也不是没有可能啊，毕竟皇上可是主管刑狱的北镇抚司，都交由赵王管理了，皇权特批，先斩后奏，这么一想，赵王也算是简在帝心，手中权力是真的不小啊。
好在陛下儿子不多，如今太子失位，剩下两位王爷二选一的话，押中的几率还是很大的嘛。
虽说他们中不少人的爵位都是祖上争气，世袭罔替。可以说不犯什么抄家灭族涉嫌谋反之类大罪的话，基本上能够与国同休。但如果能提前和下任帝王打好关系的话，谁也不会拒绝不是？
而突然开始被部分投机者看好并且隐隐准备投奔下注的赵王，则是茫然中带着几分酸气。
要说这大哥一家离开东宫，于他而言应该算是件好事，但如今竟连二哥那浓眉大眼的都吃上了孩子红利，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好在爹他老人家还没糊涂到底，虽说他承认大侄女是有些天赋异禀，但也不至于比得过老大一家子的分量吧，除非，这里面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不过，就这么废了老大，娘那边，看爹怎么交代。赵王颇有些幸灾乐祸地想道。
至于将他大侄女安排进北镇抚司的事，反正有他爹发话，朝中那些酸儒再反对也没用。不过，真要想压服底下那帮锦衣卫，还得是靠大侄女自己的实力才行，不然怕是少不得要被那帮小子阳奉阴违的糊弄。
没办法，虽说是他先提出的大侄女喜好练武的话，未来可以让她做大明的女锦衣卫之类的，但哪能想到老爷子这就等不急了呢，大侄女这才几岁啊，纵使身份地位在那摆着，大概率也会变成个轻不得重不得的吉祥物。
再者，这北镇抚司内的门道多着，他这当叔叔的，也不忍大侄女小小年纪就接触那些大明的阴暗面。
罢了，到时候他还是好好看顾一下吧，别回头大侄女歪了性情，老二和老爷子都找他算账，他可是吃不消。
……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总之此时汉王府上下的气氛，还是蛮，和谐欢快的。
虽然汉王想要从老大老三那里忽悠些小金库的目标没达成，但阴差阳错让他爹废了老大的太子之位，也是意外之喜啊！
说实话，汉王心底对大哥还是有几分服气的，毕竟大明的朝政，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玩的转的，这几年他们征战在外，这后方全靠老大维稳，老大他还是有些水平的。
但是！只要一想到老大以后也成了他和老三一样地位的亲王，大侄子从此怕是再不敢那么嚣张，汉王简直是做梦都要笑醒。
不过，虽然他们家算是得利方，他女儿发出那等言论都没被老爷子制裁，但这件事本身已经是够让人惊诧的了。
他可不会自我感觉良好的认为，他爹是终于良心发现，看在他这做儿子的陪着他老人家出生入死征战多年的份上，选择放过他女儿，铁定是锦衣卫突然出现那会儿，发生了什么他们三个不知道的事。
就比如那只粉身碎骨的箭靶，单靠他爹手中那把火药枪，怕是很难做到那副模样。要是神机营的火药能发展到那种程度，还有边境的那些异族什么事，他爹不得统一全世界啊。
想是这么想，但总体来说汉王还是蛮高兴的，没办法，女儿争气呀，而且还孝顺，不过就是思路方面出了一些问题。
夜深人静，汉王府正院。
汉王特意屏退左右，当着汉王妃的面，对寸心商量似的说道。
“乖女儿啊，爹知道你有志气，不过，要是你真有心想要当咱大明的皇上，到时是不是该给爹加封个太上皇什么的，哪用得着把爹封为太子呀。”这不倒反天罡嘛。汉王的表情既高兴又纠结，还有几分羞愧。
都是他这当爹的混得惨，又时常因他家老爷子画下的大饼兴高采烈，这才累得他女儿这么点大，就开始为他操心了。
“爹您不是最想当咱大明的太子了嘛，为此恨不得见谁都赏几颗金豆子拉拢，女儿这也是为了满足您的愿望不是。往后您也不用再靠当散财童子笼络人心了，反正除了被当做冤大头以外，也没拉拢到什么贤才。”寸心把玩着手中的几颗金豆子，轻飘飘说道。
汉王的脸色乍青乍红，最后又归于无奈。他哪还有钱财做什么散金豆童子，大半小金库，都掏空送去为他这宝贝女儿融铸金锤了。身上最后仅剩的几颗金豆子，刚才也被他一时高兴，一股脑塞给他这女儿了。往后纵使他还想靠散财拉拢人心，也是有心无力了啊。
除非，他爹再次挥师北伐，他也能跟着去捞一波，别以为草原蛮子就真穷困潦倒了，虽说他们有时粮食短缺，过冬不易，但他可是知道，有的蛮子地界，可是藏着金矿呢，这要是能让他打进去搜刮一圈，多少金豆子融不出来啊。
汉王妃却是不知晓自家王爷此时满心满眼惦记着北方草原的金矿金豆，只他方才说的那段堪称大逆不道的话，已是让汉王妃花容失色了。
“王爷！您说什么呢！可别教坏了岚儿。”汉王妃急忙说道，随即又压低音量：“小心隔墙有耳啊。”
在这大明，谁还不知晓号称无孔不入的锦衣卫的厉害呢，虽说王爷还知晓屏退左右，但谁知道这屋顶的飞檐瓦片上，是不是就藏着探子呢。
回头要是有人将王爷和女儿的对话捅到皇上面前，她们汉王府还不大难临头了。
汉王却是满不在乎的揽住汉王妃的肩膀：“王妃莫要忧虑，咱爹已经知晓岚儿的志向，并且似乎已经默认了，要不怎么会干净利落地就将老大改封为襄王了呢。”
在汉王看来，管这对祖孙之间有什么猫腻，总之既然他爹没降下惩罚，那就是同意了。
虽说他这当爹的大概率是没办法从老爷子手中接过大明的接力棒了，但他女儿要是能做到，也不失为一件幸事嘛。
正常来说，汉王平日里，其实多少还是有些大男子主义在的。
虽说他孝敬母后，爱重王妃，疼爱女儿，也不失为一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但只要一涉及到军事政事，他此前其实很少与同床共枕的王妃商量，大多都是跟好弟弟赵王碰头研究，再不济也是听听府上的幕僚意见，总之是不可能告诉女眷的。
但在知晓女儿继承了他天生神力的第一时间，汉王心里的想法，那就是上阵父女兵。管他儿子女儿，总之都可以为咱大明出一份力，既然有天赋，就不能浪费不是。
到如今这种情况，虽说汉王心里，也有一丝丝似乎即将望女成龙靠女躺赢的别扭，但更多的，却是即将压制大侄子，让满朝文武震惊的喜悦。
哼，别以为他不知道那些家伙背地里都觉得他头脑简单，空有蛮力，恨不得天天在老爷子面前告他黑状。如今怎么着，他们寄予厚望的太子大哥，不也被老爷子贬了？
不过既然老大都已经被拉下储君之位，那他之前做的某些打算，看来也可以叫停了。
毕竟看老爷子那意思，似乎未来他这宝贝女儿上位的几率还是很大的，那他要是再搞什么小动作的话，岂不是成了挖他女儿未来的墙角了？
嘶，要不，他干脆把前几天偷偷查到的那伙靖难遗孤的消息，告诉老爷子？
本来还想暂时养着他们，等以后有机会再安排他们假装行刺陷害老大和大侄子的，现在看来，似乎没必要了嘛。
此时的汉王，却是不知晓他此前那点小动作早就被三弟赵王告知皇上了。还在想着，能不能用那群靖难遗孤的下落，跟他家老爷子换些金银呢。
没办法，地主家也没余粮了。
他这汉王爷，怕是还得帮他女儿养活那些即将成为他女儿玩伴的女娃娃呢。
这可不是单单给口饭吃就行的，还得为她们找些文武师傅，未来没准都是他女儿上位的一份助力，他可不就得想办法开源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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