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阳参与的特种缓冲复合材料项目，在经历了初期实验室验证和小范围试用后，效果超出预期，被列入了更高层级的关注名单。
代号“韧盾”。
随之而来的，除了更多资源和支持，还有悄然迫近的压力。
起初是信件。
几封来自海外大学或研究机构的邀请函，措辞热情，赞赏他发表在《材料学报》上的相关论文邀请他赴海外进行深度学术交流，条件优厚得令人咋舌，甚至隐晦提及可以安排家人同行。
陆青阳将信件全部上交，由学校外事部门按程序处理、婉拒。
接着是偶遇。
在一次由部委组织的、有外宾参与的轻工业技术展览会上，陆青阳作为特邀专家出席。
休息间隙，一位自称是某欧洲化工企业高级代表、中文流利的安德森先生，恰好与他同路，对展出的某种民用塑料制品大加赞赏，随即话题自然滑向材料学前沿，言语间透露出对陆青阳研究方向的浓厚兴趣和深入合作的意愿。
陆青阳滴水不漏，只谈公开技术，对方几次试探未果，最后笑容不变地递上名片：“陆博士，我们非常欣赏您的才华，随时欢迎联系。”
真正让陆青阳警觉的，是项目组实验室一次轻微的异常。
那是周五傍晚，大部分人都走了。
陆青阳因为核对一批数据留下得晚了些。
离开时，他习惯性地检查了自己专用资料柜的锁，锁完好，但柜门边缘，一丝几乎看不见的、不属于任何组内人员衣物的深蓝色化纤线头，勾在了微小的缝隙处。
柜子里没有丢失任何文件，甚至顺序都没乱。
但他记得清楚，自己离开去吃午饭前，把一份关于原材料高温耐受性的手写测试记录草稿，反着夹在了一叠公开文献里。
现在，那份草稿是正着的。
有人动过，而且非常专业，极力掩饰了痕迹。
他没有声张，第二天以整理归档为名，申请了一个带独立锁具的铁皮保密柜，将关键手稿和核心实验记录本全部移入，钥匙仅自己保管。
同时，他通过校方，将情况上报了相关的保卫部门。
风波看似平息。
直到两周后，一个闷热的雷雨夜。
陆青阳在学校实验室赶一份加急报告。
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如注。整栋实验楼几乎空了，只有走廊尽头他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报告写完已近十一点，雨势稍歇。
他关灯锁门，走到寂静的楼道里，声控灯因他的脚步次第亮起，又在他身后依次熄灭。
走到一楼大厅时，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侧门，那是通往后面一个小器械仓库的通道，平时少有人走。
门似乎虚掩着，露出一线黑暗。
他记得保安老张说过，那扇门最近有点变形，锁不严实，已经报修了。
也许是风。
他正要转身离开主楼，一道“咔哒”声从侧门方向传来，像是金属轻轻磕碰。
陆青阳脚步顿住，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
侧耳倾听，只有哗哗的雨声。
陆青阳不动声色地退到大厅立柱的阴影里，目光紧盯着那扇门。
几分钟后，门被极其缓慢地推开一道更宽的缝隙。
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戴着帽子的身影侧身闪了出来，手里提着一个看似沉重的工具包，动作轻捷。
那人压低了帽檐，快速扫视空荡荡的大厅，然后朝着主楼正门走去。
那里靠近陆青阳刚才站的位置。
就在那人经过立柱阴影前的一刹那，陆青阳借着窗外划过的一道闪电，看清了他工具包侧袋里露出一角的物品。
几乎是同时，那人似乎也察觉到阴影里有人，突然扭头。
电光石火间，陆青阳没有选择躲藏，反而向前迈了半步，让自己的身形暴露在昏暗的灯光下，同时用略带疑惑和警惕的平常语气开口：“谁？这么晚了，维修班的？张师傅？”
那人显然没料到阴影里有人，身体僵了一下。
帽檐下，一双眼睛扫过陆青阳的脸，似乎在进行快速辨认。
陆青阳穿着普通的白衬衫，戴着眼镜，手里只拿着一个公文包，看起来就是个加班的普通研究人员。
“哦，陆、陆博士？我是后勤新来的，王主任让我来看看侧门锁，说下雨怕漏水。”
他晃了晃手里的工具包，那黑色装置已经被他用手臂巧妙挡住。
“王主任？” 陆青阳心中冷笑，后勤确实有个王主任，但绝不会半夜十一点派新人来修门，更不会派一个工具包里装着可疑设备的人。
他脸上却露出恍然：“是老王啊，他总这么操心,门是有点问题，辛苦你了，雨大，注意安全。”
那人似乎松了口气，含糊应了一声，也加快脚步走向门口，但方向微微偏离，似乎想和陆青阳拉开距离。
就在两人前一后即将走出大门时，陆青阳忽然“哎哟”一声，脚下似乎绊了一下，公文包脱手，“啪”地掉在地上，里面的纸张散落出来。
“不好意思！” 陆青阳连忙弯腰去捡，动作显得有些笨拙，恰好挡住了那人的去路。
那人被迫停步，却急于离开，但陆青阳挡在前面，周围散落着文件。
“没事，我帮你。” 那人只得也蹲下身，快速帮陆青阳拢起几张纸。
“谢谢。” 陆青阳接过纸，趁机迅速扫了一眼对方的手。
虎口和食指内侧有厚茧，那是长期持握某种特定工具或器械留下的，绝非普通维修工。
两人几乎同时站起。
就在这一瞬间，陆青阳借着门外路灯的光，看到那人后颈衣领下方，隐约有一小块深色的痕迹，像是纹身的一角？
在这里，普通工人有纹身的极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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