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十七的神念如一张无边无际的网,自三十三天外的平衡圣殿铺展开,越过亿万星辰,最终精准笼罩住那颗蔚蓝色的星球——地球。
他指尖悬着一枚琉璃色的法印,印光流转间,地球上三千寺庙、八百道观的藏经阁皆在他神念中无所遁形。泛黄的贝叶经在古寺的铜香炉烟气里微微颤动,梵音从木鱼敲击的节奏里溢出,却在触碰到天地间的能量层时,如投入死水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惊起。本该沟通神魔大宇宙的经文灵力,此刻竟像被抽走了脊梁的朽木,软塌塌地坠落在尘埃里,连最基础的引气入体都做不到。
“末法时代……”顾十七低声重复着这个地球修行人挂在嘴边的词,琉璃法印蓦地暗了一瞬。他是宇宙平衡使,执掌诸天能量的天平,自然知晓这四个字背后的真相——哪里是天地灵气枯竭,分明是魔界的混沌欲望之力,已如涨潮的黑海,漫过了秩序能量的堤坝。
三百年前,魔界深渊的欲望之主冲破了上古神魔盟约的封印,以七情六欲为引,将魔能注入诸天万界。凡有生灵处,贪嗔痴念便会化作魔能的养料,越是人心浮动、欲念丛生之地,魔能便越是浓郁。而地球,恰是这股浪潮里最汹涌的漩涡。科技的飞速发展撕开了古老信仰的裂缝,人类在物欲的洪流里越陷越深,每一份对名利的追逐、对得失的执念、对情仇的纠葛,都在为魔界的混沌能量添砖加瓦。
秩序之神的力量本是制衡魔能的唯一枷锁,可如今,混沌之力压过秩序,就像沉重的秤砣压弯了天平的一端。诸天秩序的光柱想要穿透地球外的魔能壁垒,却如陷泥沼,每一缕降临的法力都会被魔能蚕食殆尽。顾十七曾亲眼见一位燃灯古佛座下的罗汉,奉师命下界传法,刚踏入地球的大气层,护身佛光便被魔能啃噬得七零八落,最后只能舍弃法身,化作一道残魂逃回灵山,从此闭门不出。
“秩序之神若要降临,唯有自降维度,褪去神格,化作三维肉体。”顾十七的神念探入灵山深处,听见燃灯古佛的叹息。他指尖的琉璃法印突然碎裂成星子,簌簌落在圣殿的白玉地砖上。自降维度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神要斩断与诸天能量的连接,要承受生老病死的枷锁,要在红尘里打滚,用凡胎肉体去对抗魔能的侵蚀。这是以身饲道,是赌上诸神的存续,去换一个渺茫的生机。
顾十七的身影倏然出现在地球的昆仑之巅。罡风卷着雪沫打在他素色的衣袍上,却连一丝褶皱都未留下。他俯瞰着山脚下的人间,城市的霓虹刺破夜空,车流如发光的蚁群,写字楼的窗户里透出加班族疲惫的脸,夜市的烧烤摊前,有人为了几两碎银争得面红耳赤,也有人在失恋的酒馆里买醉痛哭。这些细碎的欲望、挣扎的执念,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地球裹得严严实实,也让魔能在这片土地上扎了根。
他踱步走进山脚下一座破败的小道观。道观的门楣上“清虚观”三个字已斑驳脱落,院子里的香灰积了厚厚一层,显然许久无人问津。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道袍的老道,正对着三清神像发呆,神像的金身掉了漆,露出里面的泥胎,而老道手边的《道德经》,书页都翻得起了毛边,却连一丝灵气都未曾引动。
“道长,日日诵经,可有感悟?”顾十七的声音很轻,惊得老道猛地回头。老道浑浊的眼睛里先是警惕,随即化作自嘲:“感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他指着神像前的香炉,“贫道守着这道观三十年,年轻时以为诚心叩拜、日夜诵经,总能求得一丝仙缘。可如今,别说飞天遁地,就连最基础的辟谷都做不到,这末法时代,修行就是个笑话。”
老道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顾十七心底的沉寂。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修行人:有的穿着华美的法衣,在金碧辉煌的寺庙里主持法会,信徒的香火钱堆成了山,可他们的神念连寺庙的围墙都冲不出去;有的收藏了满屋子的神像法器,每日三跪九叩,把头磕出了血,却连自己心底的贪念都压不住;有的抱着古老的经书死读,一字一句都背得滚瓜烂熟,却不知经文里的“空”“道”,早已不是向外求的法门。
顾十七抬手,指尖一缕清光落在老道的《道德经》上。泛黄的书页突然泛起微光,一行字从纸页里浮出来:“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老道瞪大了眼,喃喃道:“这……这是……”
“不是经文无用,是你们求错了方向。”顾十七收回指尖的清光,“穿道袍、做法衣,供神像、诵佛经,这些本是定心的仪式,却被你们当成了修行的根本。你们以为向外跪拜、向外求索,就能求得法力、求得长生,可如今天地变了,秩序的能量降不下来,魔能又在蚕食人心,向外求,不过是在魔能的泥沼里越陷越深。”
老道愣在原地,半晌才颤声问:“那……那生路何在?”
“向内求,向心中求。”顾十七的声音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内心的能量无穷无尽,从来都不取决于你磕了多少头、念了多少经,只取决于你的心志,你的心愿。你有三分大愿,宇宙便会馈你七分能量;你有十分苍生愿,诸天秩序便会为你开路。魔能以欲望为食,可人心若有坚定的大愿,便能化作最纯粹的秩序火种,这火种,就是末法时代的启明。”
老道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掌心,仿佛第一次认识这双握了三十年经卷的手。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入道,本是为了救一方百姓免受洪灾,可后来却沉迷于求仙问道,忘了最初的心愿。一股温热的气流突然从他心底升起,缓缓流遍四肢百骸,那是他三十年都未曾感受过的灵力。
顾十七的身影已消失在道观门口,只留下一句话在风中飘荡:“心之所向,便是道之所在。”
回到平衡圣殿,顾十七召来了自己座下的七位文曲星君。七位星君皆是诸天万界最擅着书立传的智者,他们的笔墨能穿透时空,将大道真理传遍寰宇。
“如今地球已陷末法,魔能横生,秩序难降。”顾十七端坐于圣殿的玉座之上,琉璃色的神光在他周身流转,“尔等即刻下界,化身文人墨客,着书立传,将内求修心之法传遍地球。”
一位文曲星君躬身问道:“平衡使,此书当如何立意?”
“要剥去修行的虚妄外衣。”顾十七沉声道,“要告诉世人,法衣神像不是道,经文咒语不是道,磕头跪拜更不是道。道在心中,愿在心中,只要守住本心,立下定世大愿,哪怕是凡胎肉体,也能凝聚秩序能量,也能在末法时代走出一条生路。”
“那书中当如何称呼此道?”另一位星君追问。
顾十七抬眼,望向地球的方向,那里有无数迷茫的灵魂在欲望里挣扎,也有无数不屈的意志在黑暗里坚守。他缓缓开口,声音响彻圣殿:“便叫《末法启明录》。”
七道流光自平衡圣殿射出,如七颗流星坠向地球。
三个月后,一本没有署名的小册子悄然出现在地球的书店、道观、寺庙,甚至是街边的报刊亭。册子的封面上,只有四个烫金大字——《末法启明录》。
开篇第一句,便惊碎了无数修行人的执念:“末法非无天,乃人心蔽天;修行非向外,乃向心求道。”
有人嗤之以鼻,说这是妖言惑众,把祖传的小册子扔进了垃圾桶;有人将信将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开始反思自己的修行之路;也有人如醍醐灌顶,扔掉了华而不实的法衣,收起了满屋子的神像,开始在心中立下守护一方的大愿。
江南一座古寺里,年轻的僧人了尘正对着佛像发呆。他出家十年,每日诵经百遍,却连入门的禅定都做不到。当他翻开《末法启明录》,看到“心有苍生愿,佛性自显现”时,突然想起了三年前,他在山门口救下的那个被洪水困住的小女孩。那一刻,他心中涌起的不是求佛的执念,而是救人的急切。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他常年紧闭的天眼,竟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西北的戈壁滩上,一个世代相传的道门家族,正为了争夺祖传的法器闹得不可开交。当家族的老族长翻开《末法启明录》,看到“法器非灵,人心方灵”时,突然将那柄传了百年的桃木剑掷在地上。他想起年轻时,祖辈曾说过,道门的使命是守护戈壁的绿洲,可如今,家族却为了法器忘了初心。当晚,老族长带着族人去加固绿洲的堤坝,风沙里,他的道袍猎猎作响,竟生出了一层淡淡的灵光。
东海的渔村里,一个老渔民在海边捡到了一本被浪冲上岸的《末法启明录》。他不识字,却听村里的教书先生念了里面的话:“大愿在心,凡身亦能撼天。”老渔民一辈子都在和大海打交道,他的心愿很简单,就是让村里的人都能平安出海、平安归来。当晚,海上掀起了百年不遇的大风暴,老渔民驾着小船冲进风浪里,救下了三艘遇险的渔船。风浪中,他单薄的身影竟如定海神针,连巨浪都绕着他的船走。
《末法启明录》的流传,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地球的欲念之海,起初只是小小的涟漪,可随着越来越多人读懂了书中的真意,越来越多人在心中立下大愿,那些心愿凝聚成的秩序火种,竟如燎原之势,在魔能笼罩的大地上蔓延开来。
顾十七立于平衡圣殿,看着地球方向升起的点点灵光,指尖的琉璃法印重新凝聚。他知道,这场末法时代的救赎,才刚刚开始。魔能的浪潮依旧汹涌,秩序的重建道阻且长,但只要人心有愿,只要还有人记得向内求道,这颗蓝色星球,就永远不会坠入混沌的深渊。
而那些在心中点亮了秩序火种的人,或许他们没有飞天遁地的法力,没有毁天灭地的神通,可他们的心愿,他们的坚守,早已化作了比诸神降临更强大的力量,在末法的黑暗里,撑起了一片启明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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