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丰城中来了几个番邦商人，带来一批外邦仙米，长期吃能延年益寿、百病不侵，一夜之间风靡全城。
无论是大户人家还是平民，都争抢着购买，一千二百文一石，即使拿不出钱的人都全去借印子钱。
狄昭的地下钱庄快速放出许多借款，一日一厘的利息让他赚得盆满钵满。本就是普通白米换了个说辞变成外邦仙米，龙行首也尝到不少甜头。
狄府里的银钱都是成箱成箱抬进来的，全都堆在地窖里，没过几日地窖都快要塞满了。
梅香庭内，顾相思掰着手指头过日子，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狄昭收了这么多天的银子，终于是想起她来。
但这次狄昭并没有它进来，反而是将顾相思带出去，又带到了府司西狱里。
大狱中，昏暗腥臭，兜兜转转来到熟悉的牢房前，一间关着苏婉，一间关着聂长庚。
顾相思急得冲上去，上下打量着牢房内，此时狄昭已经不折磨他们了，一日一餐正常进食。
“姐姐、淳熙姐姐，我好想出去啊，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苏婉一见到顾相思就激动得不行，自从苏家被查，她被关进牢里，唯一见过的人就是顾相思了。
“快了就快了！”她安慰道。
眼前的苏婉已经瘦脱了相，与从前那个活泼天真的小姑娘判若两人，头发乱成一团，身上还散发着阵阵臭味。
顾相思扭头看了眼聂长庚，发现他居然还有心思在打坐，丝毫没有焦急或受挫的样子。
她问道：“聂长庚？你还有心思打坐？”
他盘着双腿，坐在一张草席上，双目紧闭，缓缓道：“养精蓄锐。”
空旷的牢狱中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狄昭踏步而来。
“本官心情好，允许你带一个人走。”
狄昭最近敛财无数，脸色不再憔悴都红润起来，就连音调都是上扬着。
“一个人？”顾相思不解，“我可是帮你赚了这么多钱啊！两个人我都要带走！”
“少得寸进尺，本官正忙呢。”狄昭拖着懒懒的嗓音。
也罢，先将其中一个人带出去再说！
这要让顾相思怎么选！
苏婉是她为数不多的好友，更是苏怀临死前托付给她的。
而聂长庚......
起初聂长庚胁迫自己替他办事，本是不愿意与太平会“同流合污”的，如今也能断开关系一了百了，不用再去冒什么风险为太平会做事。
可她突然有些舍不得，或许是可惜聂长庚曾经是驰骋沙场的小将军，要是死在这憋屈的牢狱中太窝囊了，至少也要为了杀敌而死。
但苏婉被困的时间太长了，她不忍心。
顾相思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移动，始终选不出一个人来。
“让她先出去。”
聂长庚在打坐养神中睁开眼，朝苏婉一瞥。
顾相思微微一怔，“那你......”
聂长庚没做反应，狄昭先行下令命人打开关押苏婉是牢房。
“反正她留着也没什么用了。”狄昭道。
苏婉被人从牢里揪出来，又惊又怕，她从苏家被查时就已经关在这里，得到大半个月了。
苏婉放出来后一把扑进顾相思怀里大哭。
顾相思顾不得她身上的脏污，用手轻轻抚在她背上安慰，又道：“你还有我怎么做，你才能放了聂长庚？”
狄昭突然嗤笑一声，“放？那可是天下头号反贼，太平会的帮主聂长庚啊，本官作为开丰府尹，抓到的反贼怎么可能放出去。”
顾相思诧异地瞪大眼睛，“你个王八蛋你骗我！！”
“本官何时骗你。”
“你说只要我替你敛财，就会放了我们！”
狄昭目光一凛，“我只是答应不杀你们，没说要放你们所有人走，如今让你带走苏婉已是本官开恩。”
“狄昭！你——”顾相思气得牙根痒痒，没想到狄昭居然跟她来这招！
可聂长庚怎么办？
狄昭没给顾相思反应的机会，命人拖拽着将人拎出牢狱。
顾相思遥遥望着牢里的聂长庚，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他还是那副冷酷木然的模样，似乎死亡在他面前也动摇不了什么。
她想告诉他，自己已经和太平会帮众联系上了，计划是要在下月官家诞辰时，天下大赦，来狱中接走他。
狄昭却一直跟在身后，顾相思不敢向聂长庚传递暗示。
——
顾相思将苏婉带回府里洗好澡换了身衣服，好好地吃一顿才送她离开开丰。
开丰已经没有苏婉的立足之地，顾相思很想要将她留在身边好好照顾，但自己都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苏婉正好打算去投奔蜀中的娘家表舅。
“我最多只能送到这里了。”
顾相思把苏婉送到汴河码头，身后还跟着几个狄昭派来的家丁，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淳熙姐姐，谢谢你。”
苏婉从狱里出来后，看到苏府依然化作一堆废墟残骸，让她一个十五岁的少女眉间染上几分淡淡的哀愁，怎么都抹不去了。
她包裹着纱布的手，将肩头上的包袱掂了掂，她失去的还有一节小指。当初狄昭把她的小指生生切了下来，用来威胁苏怀。
“别叫我淳熙姐姐了。”顾相思牵着她的手，附耳低声道：“我真正的名字叫顾相思。”
苏婉小声念叨了几遍，“相思.....我记住了。”
她盈盈一笑，顾相思却觉着这笑容和以前相比好像少了什么。
顾相思给苏婉拿了几锭银子做盘缠，替她塞进包袱里，语重心长道：“姑娘家家莫要赶夜路，尽量走官道，凡是遇着人都当心些，不要太相信别人。”
这都是顾相思这些年走南闯北的经验所谈，她担心苏婉这路上不安全。
算起来苏婉还算是顾相思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以前她和苟南北到处走，一直都没什么熟人。
若她是以顾相思本人的身份认识的巨贾苏家千金，说不定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肯定是见人就要炫耀一番。
物是人非，身不由己，哪有这么多倘若。
“婉婉，一路顺风。”
顾相思紧紧抱着她。
“姐姐，我们还会再见吗？”
“会的，一定会的。届时我们再一起看赛龙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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