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庆端坐不动，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
哈撒尔泰这番话，软中带硬，既是推脱，也是警告。
赵庆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家伙是想用漠北内部的不稳来拿捏自己，拖延时间，甚至可能想赖掉这笔账。
心里的那点急躁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此刻若是表现出半分不耐，或是强硬逼迫，反而会落入下风。
甚至可能激化矛盾，让刚刚缓和的局势再度紧张。
他不能急。
赵庆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大汗言重了。”
“漠北勇士的桀骜，本王早有耳闻。”
“整合部族，的确非一日之功。”
说道这里，赵庆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本王理解大汗的难处。”
“不过，冤有头债有主，羽灵部因何而灭，大汗心中有数。”
“他们自原州掠走的兵马粮草，金银财物，本就是我大周子民的血汗，理应归还。”
“这不仅是对死难者的告慰，也是对生者的交代。”
赵庆身体微微前倾，说出了自己最后的条件。
“战火停息，边境便可重开互市。”
“漠北的牛羊马匹，皮毛药材，可以换取我大周的资源。长久以往，对漠北牧民生计大有裨益。”
他看着哈撒尔泰眼中闪过的一丝意动，加了最后一码。
“甚至，若大汗愿意，我大周可以派遣农官，匠人，帮助漠北改良牲畜品种，传授更有效的放牧，储存草料之法，让漠北的牛羊更加肥壮，熬过寒冬不再是难事。”
开放贸易，技术援助。
这对于常年受困于恶劣自然环境和落后生产力的漠北来说，吸引力不可谓不大。
尤其是粮食和铁器，更是漠北急缺的战略物资。
哈撒尔泰沉默了。
赵庆提出的条件，远超他的预期。
这不仅仅是停战，更像是一份……发展蓝图？
用那些本就烫手的、属于羽灵部的战利品。
换取长久的和平、繁荣的贸易，甚至是大周的技术支持？
这笔买卖，怎么算都似乎不亏。
赵庆将哈撒尔泰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到了效果。
他缓缓站起身，理了理衣袍。
“本王的条件，已经尽数告知大汗。”
“孰轻孰重，相信大汗自有决断。”
他不再多言，转身向帐外走去。
“本王在边境等候大汗的消息，希望……不会太久。”
亲兵掀开帐帘，赵庆的身影消失在帐外。
留下哈撒尔泰一人坐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
赵庆的条件像一块巨大的诱饵，悬在他的面前。
但他也很清楚，想要吃到这块饵，就必须先处理掉眼前的麻烦。
那些属于羽灵部的战利品，以及羽灵部残存的势力。
良久，哈撒尔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来人！”
亲兵应声而入。
“去，把羽灵部剩下的那些将领，都给本汗叫来！”
没过多久，十几个神色各异的漠北汉子走进了大帐。
这些人，都是跟随纳鲁提南下，侥幸从战场和后续的清洗中活下来的羽灵部将领。
他们看着端坐在主位上的哈撒尔泰，眼神复杂。
这个人，是他们曾经的盟友，也是杀死他们大汗的仇人。
哈撒尔泰目光冰冷地扫过众人。
“叫你们来，只有一件事。”
哈撒尔泰开门见山，语气不带丝毫感情。
“立刻，马上，将你们当初在原州抢夺的东西，全部统计清楚，交出来！”
“什么？”
一名独眼龙将领猛地抬头，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哈撒尔泰！你杀了我们大汗，现在还要我们交出兄弟们用命换来的东西？”
“那是我们羽灵部的战利品！”
另一名络腮胡将领也怒吼道：“凭什么交给你？！”
“凭什么？”
哈撒尔泰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
“就凭纳鲁提已经死了！就凭现在漠北，是我说了算！”
“你做梦！”
独眼龙将领怒不可遏。
“纳鲁提大汗待你不薄，你却背后捅刀！”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叛徒！还想让我们听你的命令？我呸！”
“就是！要东西没有，要命一条！”
“兄弟们，跟他拼了！给大汗报仇！”
群情激奋，仇恨的火焰在每个人眼中燃烧。
他们本就对哈撒尔泰恨之入骨，此刻被逼到绝境，哪里还会顾忌什么？
就在这时，站在最前面的一名身材相对瘦削的将领。
趁着众人喧哗之际，猛地从靴筒里抽出一柄短匕。
“狗贼！拿命来！”
哈撒尔泰瞳孔骤缩，但他反应极快，身子猛地向后一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直刺心脏的匕首。
那匕首擦着他的胸甲划过，带起一溜火星。
“找死！”
哈撒尔泰勃然大怒，瞬间的惊愕过后，只是下了杀意。
这一刺，彻底打消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犹豫。
他原本还想着，若是这些人肯乖乖交出东西，或许可以留他们一命，充作奴隶或炮灰。
但现在看来，这些人对他的仇恨已经深入骨髓，留下他们，就是留下祸根！
杀了纳鲁提这件事，根本不可能过去！
除非这些人，全部消失！
“锵！”
哈撒尔泰腰间的弯刀瞬间出鞘，雪亮的刀光在帐内一闪！
那名刺杀的将领还没来得及收招。
就被哈撒尔泰一刀劈中了脖颈，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硕大的头颅滚落在地。
“啊！”
“杀了他！”
剩下的羽灵部将领见状，彻底疯狂了。
哈撒尔泰眼中再无半分怜悯。
他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挥舞着弯刀，迎向了冲来的敌人。
帐篷内，刀光剑影，兵器碰撞声响成一片。
片刻之后，一切归于沉寂。
哈撒尔泰站在一片狼藉之中，身上沾满了鲜血，脚下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冰冷得如同万年寒冰。
他擦去脸颊上的血迹。
看了一眼地上死不瞑目的羽灵部将领们，没有丝毫动容。
“来人！”他再次喝道。
亲兵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看到帐内的惨状，吓得脸色发白。
“传令下去，立刻清点羽灵部当初从原州掠夺的所有物资，不得有误！准备……还给赵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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