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承志恭敬地应了，退出屋外。
一出门，他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的恭敬神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精明算计的表情。
“来人，备一份丧仪。”他吩咐道，“再准备百枚大钱，我要去阳老六家。”
一刻钟后，阳承志来到村西一处破败的小院前。院门上挂着白布，稀稀拉拉两三个村人正坐在门口低声说话，见他来了，立刻噤声行礼。
阳承志微微点点，知道他们是阳六那房的亲戚。虽然也是阳家人，但是关系较远，跟下人无异，他哪能理会？
快腿阳见是他来，不禁喜出望外，“大兄怎么来了？”
阳承志叹了口气，让随从拿出丧仪，上前拍了拍他肩膀，“老六节哀。”
快腿阳接过钱袋，入手便知不过百文钱，心中有些五味杂陈。转念间还是将阳承志让到堂屋请茶。
阳承志环顾破败的堂屋，不知什么叶子做的粗茶，眼中闪过一丝嫌弃，但很快掩饰过去，“老六啊，婶子走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快腿阳低下头，“我……我也不知道。二大爷让我巡山，每年有三、四两银子，勉强够我嚼果儿了，倒也饿不死。”
阳承志闻言眉头一皱。
当初钱氏求到阳老太爷，他给快腿阳安排了巡山的活，许诺了十两银子一年的工钱。
听着是不少，但实际上这活不是一个人能干得了，再怎么也要另雇个人一起相互照应，否则万一碰上猛兽，跑都跑不赢。
这也就罢了，领工钱之时，他又受阳承志刁难，只给实发了六两。另外四两说是做为押息银，做满三年后一次性付给。
这还不算完，阳承志又扣除了鞋帽钱、刀弓钱、人情钱等名目。这么七扣八扣之后，到快腿阳手里的只剩下三两六钱银子！
快腿阳都快气炸了，但是他娘钱氏劝道：“欢儿，你二大爷能给份工就不错了，再怎么扣每月也有三百文不是？”
“再说既然是巡山，那山里多少总有些山货，你随便搞来些卖不也是进项？别光想着工钱少。”
快腿阳闻言这才转过弯来，但仍然有些怨气，“就算像娘说的这样，可巡山的活儿也不是一个人能干的，这点银子我怎么雇人？”
钱氏便笑骂，“你这孩子快傻实心了，李大小儿和你是光屁股娃娃，如今穷得吃不上饭，你拉帮他去巡山，给口饭吃就成，哪里要工钱？”
果然，快腿阳过去一说，铁嘴李欣然答应。
虽然三百文钱都不够他们吃饱，好歹哥俩儿弄些山货换银子，日常又不见村人，听不见闲言碎语，倒也活得自在。
这些往事在快腿阳脑中闪烁，见阳承志问他今后的打算，顺嘴说了一句，语气中自然有些抱怨的意思。
阳承志哪不明白他的想法， 眼中精光一闪，“这样吧，我最近有些事情需要人手，你若愿意，可以帮我跑跑腿，不会亏待你。”
快腿阳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真的？大兄要我做什么？”
阳承志脸上浮现亲切的笑，“老六啊，咱们虽然不是亲兄弟，到底是一个族里的。如今婶子不在了，我理应照顾你。”
快腿阳赶紧点头，“大兄对我母子的好，小六这辈子都记着。
阳承志摆摆手，“不说这些。我这里有件事，需要个可靠的人去办。”他压低声音，“你听说过林家最近在做山货买卖吗？”
快腿阳一愣，迟疑片刻道：“之前我在巡山，只知道林家搞了个小炭窑。前几日我娘病危，我回村时听人说林家似乎发达了，也没在意。”
“不错。”阳承志点头，“但你知道他们靠什么发的大财吗？”
快腿阳摇摇头，表示不知详情。
阳承志从袖中取出个油布包，打开来，里面正是那雪白的细盐，“你看看这个。”
快腿阳小小翼翼地用手指沾了点，放在舌尖尝了尝，眼睛立刻瞪大，“这——这是细盐？怎么这么白，这么细？”
“这是贡盐，起码三百文一斤。别说你了，连我都第一次见！”阳承志冷笑，“林家虽然发达了，可这贡盐并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到的，除非……”
快腿阳也不笨，阳承志都提示得这么明显了，他再猜不出就是个棒槌了，“他们在贩私盐？”
阳承志满意地点头，“老六聪明。我要你去查清楚，林家的盐是从哪里来的，怎么运进来的，藏在什么地方。”
他盯着快腿阳，满脸严肃，“这事有风险，敢贩私盐的都是亡命徒。”随即他又竖起一根手指，“但若这事办成了，我给你一百两纹银相谢。”
快腿阳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百两银子，够他活下半辈子了！
“大兄……我该怎么做？我跟林家也不太熟啊。”快腿阳声音都有些发抖。
“其实很简单，你附耳过来……”阳承志随意的说道。
三日后，快腿阳果然得了准确消息，便去阳承志家汇报。
“查得怎么样了？”阳承志迫不及待地问。
快腿阳连忙说道：“大兄，我按你说的，跟那些军户打探过，又去镇上的林记山货行查过，林家确实只做山货买卖。”
“那些细盐是盘龙寨副寨主送给林家的，我听说那寨主的女儿跟林三家的林娘子似乎有亲，她和那副寨主关系不错。”
“放屁！”阳承志闻言猛地拍桌而起，“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土蛮子会送贡盐给林家？分明是你没用，查不到真相就来糊弄我！”
快腿阳脸色一白，“大兄，我说的都是真的！昨儿我去了盘龙寨一趟，正巧碰到那副寨主的女儿，打发人出寨城，说是要送礼到林家呢。”
“够了！”阳承志没得到想要的消息，顿时有些不耐烦，“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这事到此为止，你不用再跟进了。”
阳承志见他没有告辞的意思，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块碎银子，“这是一两银子，辛苦六兄弟跑这几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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