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灵谷的晨雾染着酸角蜜的甜，木案上摆着打磨得温润的酸角核，每个核面都凝着层雾灵，像蒙着水汽的镜子。无声对着核雕发呆，梳齿间的酸角花枝已开成满月形状，而核面上的雾灵却迟迟不肯显影——她想看见的母亲面容，总在雾里忽明忽暗。
「自画像不是雕皮相。」师傅用刻刀轻点她的眉心，「你看这核，闭着眼摸是凹凸，睁开眼雕是纹路，可真正的你，在摸到母亲白发时指尖的颤，在听见童谣时心头的暖。」雾灵应声钻进核里，当无声的刻刀落下，核面竟显影出无数细小的自己：六岁攥着酸角核跑过雪地的背影，十六岁在日记本里夹酸角叶的手，昨夜给母亲坟头插花时落雪的睫毛。「原来我长成了母亲摸过的每寸光阴。」她摸着核雕里交叠的白发与青丝，发现母亲的眼角纹，正沿着她的掌纹生长。
周明远握着核雕皱眉：「我个搬砖的，有啥好雕？」师傅往他掌心撒了把核粉，金砂般的粉末立刻聚成他在工地画安全墙的剪影，安全帽绳上的核雕灯笼正照亮他眉间的「路」字。刻刀落下时，核面显影出他给工友买安全帽时的犹豫、暴雨夜加固围墙时的咬牙、还有刚才路过巷口，给卖菜阿婆扶推车的瞬间。「你掌心的茧是佛前的灯油，」师傅敲了敲他的刻刀，「汗水里的『担』字，比任何法相都庄严。」
单青的核雕里跳出两个小人：一个举着藤条要打男友，一个捧着酸角汤想递出去。雾灵在中间织出架天平，左边盘里是摔碎的瓷杯，右边盘里是男友藏在冰箱的酸角蜜。「原来吵架时想拥抱的冲动，才是真的我。」她笑着雕下天平中央的「伴」字，发现核纹里的藤树正顺着笔画，长成互相给对方遮雨的模样。
沈砚秋的核雕迟迟只有半张脸，直到她把流浪猫抱上木案。雾灵突然在核面映出三组重叠的眼睛：自己看前夫时的复杂目光、猫咪蹭她手心时的信赖眼神、还有今早路过巷口，看见前夫给奶猫拌奶粉时，自己眼里突然泛起的柔光。「原来我的模样，藏在每双看众生的眼睛里。」她雕完最后根睫毛，发现核雕嘴角的弧度，竟与喂猫时不自觉的微笑分毫不差。
林小夏把酸角核雕成棱镜形状，当阳光穿过核面，雾灵立刻在墙上投出七彩的自己：蹲在巷口给孩子画精灵的、熬夜改稿时咬蜡笔的、刚才被单青逼着喝酸角汤时皱鼻子的。「原来我有这么多样子！」她在核雕侧面刻下排小字：「画家、姐姐、汤罐毁灭者」，每个字都沾着核粉，像她那些冒冒失失却闪闪发亮的梦。
灵儿的核雕里飘着勇哥的雾灵，戴斗笠的身影与她的轮廓渐渐重合。「原来我们早就在雾灵里长成了同棵树。」她摸着核雕里交缠的光脉，发现自己的发丝正顺着勇哥的斗笠边缘生长，而他掌心的酸角核，裂开的缝里刚好嵌着她的泪滴。
师傅的自画像核雕最朴素，只刻了双捧着酸角核的手，掌心纹路里藏着春桃的算盘、学员们的疑问、巷口的烟火。当他把核雕放在酸角油灯旁，雾灵突然在光影里织出春桃的脸，她用算珠敲着他的头：「呆子，佛相千面，你偏要雕成个捧核的傻子。」核雕里的手突然动了动，把春桃的虚像拢进掌心，像当年藏起她掉的酸角核那样。
暮色漫过木案时，各人的自画像核雕都泛着体温般的光。无声的核雕里，母亲的童谣凝成了可触摸的纹路；周明远的核雕上，安全帽灯笼的光正顺着他的指缝漏出来；单青的核雕天平两端，不知何时各落了只蝴蝶，翅膀上写着「吵」与「甜」。
「明日啊，」师傅往酸角树上挂自画像核雕，看它们像风铃般轻晃，「该带你们去巷口摆『心相摊』了。世人总向外找答案，却不知自己的模样，早就在酸角核的千万道纹里，写得清清楚楚。」铜铃响时，所有人都看见自己的核雕影子投在雪地上，与雾灵谷的灯火、千佛壁的金光、酸角树的年轮，共同拼成了个巨大的「悟」字——那不是别的，正是三百章里，每个灵魂在烟火中磨出的、属于自己的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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