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修道院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
莉娅站在窗前，右眼的黑暗让她能清晰看到远方光柱中流动的能量。
它们像血管一样从体内洞窟延伸而出，连接着；
东北之村，
嗜血沼泽，
亚人巢穴，
最终汇聚向远边同一个终点：
至高圣堂。
“果然所有祭坛都是法阵的一部分......”
她低头看自己的左手，那道钥匙形状的银疤正在微微发烫。
三天来，黑纹的蔓延速度明显减缓，甚至偶尔会泛出银色光点。
就像......哈妮娅的圣痕。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哈妮娅蜷缩在床上，结晶化的右臂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已经蔓延到了肩膀。
更可怕的是，那些晶体内有黑色丝状物在游动，与她银发中的黑丝如出一辙。
莉娅轻轻抚摸妹妹的额头。
哈妮娅在睡梦中皱眉，异色的眼皮下眼球快速转动，似乎正陷入某个噩梦。
她的嘴唇微微张合，无声地重复着某个词。
莉娅俯身去听——
“....姐姐....杀了我....”
这句话像冰锥刺入心脏。
莉娅猛地直起身，黑纹在情绪波动下如活物般蠕动。
她轻手轻脚地走向书桌，哈妮娅的《邪秽图鉴》摊开在那里，旁边是她们儿时唯一的画像：
两个小女孩在教会花园里拥抱，笑得无忧无虑。
图鉴最新的一页上画着复杂的法阵，中央是两个背对背的修女剪影。
哈妮娅工整的笔记写着：
双生净化术必要条件——
1.完全觉醒的容器(黑)
2.纯净的钥匙(白)
3.红月当空时的心脏穿刺。
最后一行被反复涂改过，但莉娅还是辨认出了那个词：
牺牲。
“原来如此....”
她突然明白初代修女那句话的含义了。
三百年前，黑发的玛尔塔自愿赴死，让银发的姐妹用她的心脏封印外神碎片。
而现在，这个轮回又降临到她们头上。
书页边缘露出一角羊皮纸。
莉娅小心翼翼地抽出来——是那张哈妮娅藏起的图纸！
上面详细绘制着仪式步骤，最下方有一行新鲜墨迹，显然是妹妹最近添加的：
“由银钥刺穿黑皿，不可逆转”
羊皮纸背面还有字迹。
莉娅翻转过来，呼吸为之一窒。
哈妮娅用笔触画了两颗相连的心，下面写着：
“莉娅姐姐要活下去”。
“笨蛋....”莉娅攥紧图纸，黑纹不受控制地爬满半边脸庞。
“该牺牲的是我啊。”
她悄悄从床下取出早已收拾好的行囊：
三瓶圣水、一把银匕首、还有那块从体内洞窟带回的黑水晶碎片。
正要转身时，却对上了哈妮娅睁开的异色双瞳。
“我就知道....”妹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姐姐一定会偷看。”
两人沉默地对视。
月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她们之间投下斑驳的影子。
莉娅突然发现哈妮娅的左眼，原本湛蓝的那只——
瞳孔周围却泛出一圈黑色，正如自己黑纹中出现的银点。
“你的眼睛......”
“你的纹路也是。”
哈妮娅勉强坐起来，结晶化的右臂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我们在......融合，姐姐。每次使用力量都在加速这个过程。”
莉娅跪在床前，颤抖的手抚上妹妹的手臂。
那些冰冷的石英下，黑色丝线正随着脉搏跳动，仿佛有生命般试图向心脏方向延伸。
“还有多久？”
“红月升起时。”
哈妮娅用尚能活动的左手握住姐姐的手。
“阿尔文不是叛徒......至少不完全是。
七年前，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姐姐——第七代修女长——被黑水晶吞噬。
他挖出自己被污染的眼睛，就是为了记住那一刻。”
莉娅想起猎人的独眼，那里面除了疯狂，似乎还藏着别的什么。
她突然意识到：“他想要复仇.....，但不是对我们。”
哈妮娅点点头，银发中的黑丝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他需要我这个'钥匙'，不是为了释放外神，而是为了......彻底毁灭祂。
可惜他不懂，仅靠钥匙是不够的。”
“还需要容器。”莉娅接上她的话，黑纹中的银光突然大盛。
“一个完全接纳黑暗的容器。”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远处传来奇怪的声响，像无数人拖着脚步前进。
莉娅走到窗前，黑眼穿透黎明前的黑暗。
镇上的居民排成长队，梦游般向至高圣堂方向走去。
他们的眼睛闭着，嘴角却带着诡异的微笑，有些人腹部已经隆起，皮肤下可见蠕动的黑影。
“开始了....”哈妮娅艰难地挪到窗边。
“红月前夕的朝圣。”
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却透着不祥的红色。
莉娅突然转身抱住妹妹，两人的特殊纹路接触时迸发出细小的火花。
哈妮娅的结晶手臂抵在莉娅腰间，冰冷刺骨。
“今晚我们一起去圣堂。”莉娅的声音闷在妹妹肩头。
“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不行。”哈妮娅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这次我不会听姐姐的。”
“我是长女！”
“而我是最后的净化修女！”
哈妮娅推开她，异色双瞳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决绝。
“你以为我没发现吗？你的黑纹正在向内生长。
再这样下去，不等红月升起，你的心脏就会—”
她突然哽住，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衣襟不知何时敞开了一些，露出锁骨下方那个钥匙形状的凹痕。
此刻正渗出丝丝黑血！
莉娅的银疤同时传来剧痛。
她扒开领口，惊愕地发现疤痕周围出现了细小的结晶，与哈妮娅的情况正好相反！
“这是....?”
“平衡。”哈妮娅苦笑。
“我们本就是一体的两面。初代修女分裂的不只是灵魂，还有....命运。”
晨光完全升起时，艾拉慌慌张张地冲进房间：
“修女大人！镇子、镇子空了！所有人都往圣堂方向去了！还有....”
她举起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门口钉着这个。”
莉娅展开纸条，上面是阿尔文潦草的字迹：
“日落前带着钥匙来圣堂顶楼。
否则第七代的悲剧将重演，所有镇民都会成为祂降临的祭品。
记住，修女，有时候最深的黑暗才能孕育真正的光明。”
纸条背面用血画着简易地图：
圣堂地下通道的入口，标注着“初代祭坛”。
哈妮娅的结晶手指轻触那个标记，石英表面立刻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他想让我们看到真相....”
整整一天，姐妹俩都在为夜行做准备。
哈妮娅用左手艰难地抄录《邪秽图鉴》上的关键内容；
莉娅则反复擦拭那把银匕首，时不时摸向怀中藏着的黑水晶碎片。
当夕阳将云层染成血色时，哈妮娅突然拉住姐姐的手：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执行净化任务吗？”
“当然。”莉娅嘴角微微上扬。
“你在结界外哭得稀里哗啦，把圣水都打翻了。”
“那是因为姐姐差点被食尸鬼咬断胳膊！”
哈妮娅撅起嘴，这个孩子气的表情让莉娅心头一紧。
“但那天我就知道了....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莉娅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她只能紧紧抱住妹妹，感受两人逐渐同步的心跳。
夜幕降临得异常迅速。
红月升起时，大地的阴影都变成了血的颜色。
莉娅帮哈妮娅穿上特制的修道服。
右袖被剪掉以容纳结晶手臂，后背绣着双生花的纹样。
“走吧。”
哈妮娅用左手拿起银质短杖，那是她用《邪秽图鉴》和雷恩的飞刀临时改造的。
“去结束这个轮回。”
莉娅点头，黑纹在红月照耀下泛出诡异的紫光。
她最后看了一眼修道院。
这个她们仅住了短短几周，却承载了太多生死记忆的地方。
走廊的阴影里，艾拉抱着《圣典》默默注视着她们。
小女孩没有道别，只是举起雷恩留下的短刀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踏出大门的瞬间，一阵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
通往圣堂的小路上铺满了镇民们脱落的皮肤和碎骨，踩上去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声。
远处，至高圣堂的尖顶在红月中如同染血的利剑直插天际。
哈妮娅的结晶手臂突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裂纹又扩大了几分，黑色丝线已经蔓延到了锁骨。
莉娅摸向自己的银疤，那里的结晶也在生长。
“姐姐....”
哈妮娅望着圣堂方向，异色双瞳映出天空中扭曲的星轨。
“无论发生什么，请记住——”
“别说傻话。”
莉娅打断她，黑纹下的右眼却流下一滴漆黑的泪。
“我们....一起回家。”
红月当空，两个身影沿着血肉铺就的道路，向着一切的终焉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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