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灯贯阴:孙思邈丹济阴阳
楔子
终南山的秋,是浸在云气里的。金灯观的青瓦覆着薄霜,观后崖边的锦灯笼藤,却擎着满枝朱红的囊状果,像坠了星子入凡尘。唐代药王孙思邈立在藤下,指尖抚过果皮上细密的纹路,鼻端萦绕着一丝清苦的甘香。这野果乡人称“酸浆”,山民喉痹时捣汁饮之即愈,小儿惊风揉果敷囟门可缓,可翻遍《神农本草经》与《名医别录》,竟无一字记载。他捻须轻叹,医道如川,民间的溪涧往往先于典籍的江河,那些口耳相传的草药妙用,恰是天地赐给医者最鲜活的答案。忽闻观外传来哭号,山民抬着垂危的孩童奔来,孙思邈转身时,瞥见崖下那处名为“黄泉洞”的黑渊,似有阴风吹出,卷着锦灯笼的落果,坠向不见底的幽邃。
上卷
第一回 金灯观前疗民疾 酸浆初解三焦恙
终南山下的子午镇,晨雾还未散,金灯观的山门便被拍得咚咚响。孙思邈刚炼完晨药,推门见是樵夫王二,抱着三岁的幼子跪在阶前,孩子面色青紫,脖颈肿胀得如瓮口,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唯有喉间嗬嗬作响,像是有鱼刺卡着,却又比那更凶险。
“孙真人,您救救虎娃吧!”王二的声音带着哭腔,“昨日还好好的,今早起来就成了这样,镇上的郎中说喉痹入了心包,怕是救不活了。”孙思邈俯身探了探孩子的脉象,浮数而促,再看咽喉,喉核红肿如樱桃,堵着气道,正是中医所言“急喉痹”,由肺胃热盛、火毒上攻所致。他想起崖边的锦灯笼,那野果乡民用了几代,专治喉间热毒,只是从未入过医典,却是民间实践中最灵验的土方。
转身入观,孙思邈取来竹篮,去崖边摘了数颗熟透的锦灯笼,剥去朱红的宿萼,取出里面的浆果,捣烂后用蜜水调开,又取了少许青黛研末,一同和入。他托着虎娃的下颌,小心翼翼将药汁灌入口中,药汁清苦中带着微甜,顺着咽喉滑下。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虎娃喉间的嗬嗬声渐弱,面色也慢慢褪去青紫,竟能发出细微的咿呀声。王二见此,磕着头连呼“活神仙”,孙思邈却摆手道:“非是我能,乃这山野酸浆之功,只是世人多轻民间草木,竟让此等良药隐于林泉。”
未及歇脚,又有老妇拄着拐杖而来,咳喘得弯了腰,痰涎黏在唇角,咳得撕心裂肺。老妇说自己咳了三月,吃了杏仁、贝母也不见好,近来竟咳得夜不能寐,胸口像压着块石头。孙思邈诊其脉,滑数而涩,观其舌,舌红苔黄腻,乃是肺热壅盛、痰热互结之证。他想起锦灯笼归肺、肝经,除了利咽,更能清热化痰,便取锦灯笼干品与桑白皮、黄芩配伍,又加了少许瓜蒌仁润肺滑痰,嘱老妇水煎温服,每日两剂。
三日后,老妇再至观中,咳喘已消大半,能顺畅说话了。她从布包里掏出一把晒干的锦灯笼,说:“这果子我们村后遍地都是,以前只知治嗓子,竟不知还能治咳嗽,孙真人要是需要,我日日给您送。”孙思邈接过那把朱红的干果,心中感慨:中医之妙,不在典籍卷册的高深,而在俯身向民的实践。就如这锦灯笼,农人种它只为赏果,山民用它只为治病,口传心授间,便藏着最朴素的医理,远胜那些纸上谈兵的药方。
又过数日,镇上的货郎抱着幼子来诊,孩子高热不退,手足抽搐,双目上视,正是小儿急惊风。孙思邈知此乃肝风内动、热极生风所致,锦灯笼性寒入肝,能凉肝熄风,便取鲜锦灯笼捣汁,调以钩藤煎液,给孩子灌下。半个时辰后,孩子抽搐止了,体温也渐渐降了下来。货郎感激涕零,说这法子比镇上郎中开的羚羊角汤还灵,孙思邈却提笔在纸上记下:“酸浆,味酸苦,性寒,归肺、肝,清热利咽,化痰,凉肝熄风,治喉痹、肺热咳嗽、小儿惊风。”他想,这些民间实践得来的药性,终有一日要写入医典,让更多医者知晓。
第二回 黄泉洞影牵生死 阴阳失衡探根源
入秋后的终南山,雨落了三日,金灯观的石阶生了青苔。这日清晨,弟子李虔慌慌张张跑进丹房,说子午镇的张老丈没了,临终前还喊着孙真人的名字。孙思邈心中一沉,张老丈患臌胀半载,他曾用舟车丸、五苓散利水消胀,奈何老丈年事已高,脾肾阳虚,水湿内停,终究是回天乏术。
赶到张老丈家中,灵堂已搭起,白幡在雨中飘着。张老丈的儿子哭着说:“昨日父亲还能喝半碗粥,夜里突然喘不上气,肚子胀得像鼓,手脚冰凉,喊了几声‘阴阳不顺’就去了。”孙思邈抚着老丈的手,肌肤尚有余温,却已脉绝气脱,他想起中医所言“阴阳离决,精气乃绝”,张老丈的臌胀,终究是阳不化阴,水湿泛滥,导致阴阳失衡而亡。他心中痛惜,若能寻得一味能调和阴阳、沟通水火的药,或许老丈便不至如此。
归途中,孙思邈路过黄泉洞,洞口的藤蔓被雨水打湿,垂着水珠,洞内阴风阵阵,似有呜咽之声。山民说这洞深不见底,直通黄泉,凡人入内必被阴气所侵,化为枯骨。有老者叹道:“张老丈怕是被黄泉使者勾了魂,这洞就是阴阳的分界,活人管不了死人的事,孙真人医术再高,也拗不过生死命数。”
这话却让孙思邈心头一动:中医讲“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生死不过是阴阳的转化,活人有阳盛阴衰,死人便有阴盛阳衰,若能找到调和阴阳的法子,即便在阴界,或许也能逆转气机。他想起锦灯笼性寒,能清阴中之热,又想起炼丹所用的硫磺性温,能补阳中之虚,朱砂甘寒,能镇心安神,三者若配伍得当,或能沟通阴阳,解生死之结。
弟子李虔见师父望着黄泉洞出神,忙劝阻道:“师父,这洞阴气森森,传说里面有黄泉使者掌管生死簿,您万不可冒险入内。您是医中圣人,若有闪失,天下百姓谁来救治?”孙思邈转过身,目光坚定:“医者仁心,活人之命是医,解生死之惑亦是医。若能从阴阳之界悟得医道,即便入黄泉,又有何惧?况且那锦灯笼的药性,民间只知其表,若能在阴界探其根,或许能发掘更多妙用。”
回到金灯观,孙思邈开始收拾行装,他将锦灯笼的鲜果、干品各装了一囊,又取了硫磺、朱砂、丹砂等炼丹药材,还带上了行医的针具与脉枕。李虔见劝不动师父,便要随行,孙思邈却摇头:“此去阴界,吉凶未卜,你留在观中,整理我记下的锦灯笼病案,若我十日不归,便将这些民间草药的用法传于后世,莫让实践得来的医理随我湮没。”
入夜,雨停了,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丹房的药柜上,锦灯笼的朱红果实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孙思邈坐在蒲团上,默念着《黄帝内经》中的“阴平阳秘,精神乃治”,他知道,此次入黄泉洞,不仅是为了探寻生死的奥秘,更是为了让民间的草药智慧,穿透阴阳的壁垒,在医道的长河中留下印记。
第三回 寒雾深洞逢冥使 医理争锋辩生死
黄泉洞的入口藏在终南山的阴坡,藤蔓纠缠如鬼爪,洞口的石头上长着墨绿色的苔藓,摸上去冰凉刺骨。孙思邈手持锦灯笼做的火把,朱红的果壳燃着,发出幽幽的红光,勉强驱散了洞口的寒雾。他抬脚迈入洞中,只觉一股阴风吹来,砭人肌骨,仿佛瞬间坠入了冰窖,身上的阳气似要被这阴气抽走。
洞内的路蜿蜒向下,石径湿滑,两侧的岩壁上渗着水珠,滴在地上发出叮咚的声响,像极了病人垂危时的心跳。走了约摸半里,前方突然开阔,出现了一处石室,石室中央立着一块石碑,上刻“黄泉分界”四个大字,碑旁坐着一位老者,面容枯槁如朽木,须发皆白,手中握着一卷泛黄的簿册,正是传说中的黄泉使者。
“凡人,你擅闯阴阳分界,不怕魂留此地吗?”黄泉使者的声音沙哑如破锣,目光如炬,落在孙思邈身上。孙思邈拱手行礼,朗声道:“晚辈孙思邈,乃世间医者,今日入洞,非为窥探生死,只为求教医道:为何活人阴阳可调,死人却只能任其魂散?”
黄泉使者冷笑一声,翻开手中的生死簿:“生死有定数,阴阳有分界。活人有气血流转,脏腑相济,故医者可调其阴阳,补其不足,损其有余;而死人阳尽阴盛,气机已绝,如灯灭油干,纵是华佗再世,也难复燃。你这医者,未免太过狂妄。”
“前辈此言差矣。”孙思邈从容道,“中医有云,‘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阴阳并非一成不变,活人有阳中之阴,死人亦有阴中之阳。就如这黄泉洞,虽阴气森森,却仍有石缝生草,水滴穿石,可见气机未绝,只是阴盛阳衰罢了。晚辈曾见民间用锦灯笼治阴火上炎之证,其性寒可清阴热,若配伍硫磺之温以补阳,朱砂之静以安神,未必不能调和阴界之阴阳。”
黄泉使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指着生死簿上的名字:“你看这些名字,皆是阳寿已尽,阴阳离决之人,你若能让他们的名字复燃红光,我便信你所言。若不能,便留下你的魂灵,替我掌管这生死簿。”孙思邈望去,只见簿册上的名字皆呈灰黑色,像被墨汁染过,毫无生气。他想起张老丈的名字或许也在其中,心中更坚定了一试的决心。
“晚辈愿一试。”孙思邈说着,从行囊中取出锦灯笼、硫磺、朱砂,放在石室的石台上。黄泉使者挑眉道:“你这凡俗草药,岂能撼动阴阳?也罢,我便看你如何逆天行事。”说罢,他袖袍一挥,石室中顿时阴风大作,那些灰黑色的名字在簿册上微微颤动,似有不甘。孙思邈却不为所动,只是细细端详着手中的锦灯笼,他知道,这民间的草木,藏着连阴界都无法小觑的力量,而他今日要做的,便是让这力量穿透阴阳,印证实践得来的医理。
第四回 七日夜洞炼金丹 药性深研探病机
孙思邈在黄泉洞的石室中设下丹炉,取终南山的清泉水,以锦灯笼的藤枝为薪,开始炼制丹药。他先将锦灯笼鲜果捣碎,挤出汁液,又将硫磺研成细末,朱砂水飞成粉,按照三比一比二的比例调和,置入丹炉中。丹炉的火舌舔着炉壁,石室中弥漫着锦灯笼的清苦、硫磺的辛辣与朱砂的微甘,三种气味交织,竟生出一种奇异的清香。
第一日,孙思邈专注于辨药之性。他取少许锦灯笼汁滴在石上,石上竟凝出一层白霜,知其寒性之烈;又将硫磺末撒在炭火上,炭火顿时旺了数倍,知其温性之盛;再将朱砂粉溶于水中,水色赤红,静置三日亦不沉淀,知其重镇之效。他想起中医的“君臣佐使”理论,锦灯笼性寒为君,清热养阴,解阴界之热毒;硫磺性温为臣,补火助阳,散阴界之寒凝;朱砂甘寒为佐使,镇心安神,定阴魂之躁动。三者配伍,寒温并用,阴阳相济,正合“以平为期”的医理。
第二日,石室中出现了数个阴魂,皆是枉死之人,有的喉间肿胀,无法言语,正是阳间的喉痹之证;有的咳喘不止,痰涎壅塞,乃是肺热之象;还有的手足抽搐,双目上视,与阳间的小儿惊风无异。孙思邈见此,心中了然:阴魂虽离躯体,却仍带着生前的病气,这病气便是阴阳失衡的余绪。他取少许未炼的锦灯笼汁,给喉痹的阴魂饮下,那阴魂竟瞬间能说话了;又将锦灯笼与桑白皮的煎液给咳喘的阴魂服下,其咳喘立止;再以锦灯笼汁调钩藤液,给抽搐的阴魂灌下,抽搐也随之平息。黄泉使者立在一旁,眼中的不屑渐渐转为惊讶。
第三日,丹炉中的药料开始凝结,却忽有黑烟从炉中冒出,药香也变得浑浊。孙思邈知是硫磺的温性过盛,灼伤了锦灯笼的寒性,便取少许锦灯笼干品投入炉中,又加了少许麦冬养阴生津,调和硫磺之燥。果然,黑烟渐消,药香复又清冽。他想起阳间的病案,曾有病人服硫磺后口干舌燥,便用麦冬、生地配伍,正是此理。医道不分阴阳,只要抓住病机,便能对症下药,即便是炼丹,也需遵循辨证施治的原则。
第四日至第六日,孙思邈守在丹炉旁,不眠不休。他时而调整炉火的大小,时而增减药料的比例,遇有阴魂前来求治,便根据其病机,或用锦灯笼清热,或用硫磺温阳,或用朱砂安神。有一位老阴魂,生前患臌胀,水湿内停,孙思邈便以锦灯笼利尿,配伍茯苓、泽泻的药汁,那老阴魂的腹胀竟渐渐消了。他将这些阴魂的病案一一记下,发现阴界的病机与阳间并无二致,皆是阴阳、气血、津液的失衡,而治疗的关键,仍在实践中总结的药性与配伍。
第七日,丹炉中的丹药终于炼成。当孙思邈打开炉盖的那一刻,一道金光从炉中喷涌而出,照亮了整个石室,那些灰黑色的名字在生死簿上纷纷发出红光,阴魂们的病气也尽数消散,竟渐渐有了人形。黄泉使者惊得站起身,手中的生死簿险些落地:“你竟真的炼出了沟通阴阳的丹药,这……这是逆天之举啊!”孙思邈望着炉中那颗金光闪闪的丹药,心中百感交集:这丹药并非什么仙术,只是他将阳间的民间实践与中医理论结合的成果,而那锦灯笼,更是这成果中最核心的一味药,它从民间的山野走来,却在阴界印证了实践的力量。
他拿起那颗丹药,名曰“金灯丹”,丹身如锦灯笼般朱红,泛着金光。他知道,这颗丹药不仅能救阴魂,更能让世人明白:中医的智慧,从来不是凭空臆想,而是源于民间的实践,源于对草木的敬畏,源于俯身向民的谦卑。而他今日在黄泉洞中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将这些智慧,从阳间带到了阴界,让医道的光芒,贯穿过阴阳的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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