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歌是被一阵剧烈的头痛疼醒的。
他的灵识像是被人用烧红的铁钎反复搅动，喉咙里腥甜翻涌，刚撑起身子就喷出一口黑血——那是玄霄仙尊残留的威压震伤了他的内腑。
断云谷的青雾仍在翻涌，可先前那道刺目的金光已经消散，只余下古仙拱门斑驳的纹路里，还残留着一丝让他心悸的气息。
\"主上！
您可算醒了！\"器灵的声音带着哭腔炸响在识海，\"方才那老东西差点抽走您的灵识！
要不是镇世印自主护主......\"
话音未落，山谷深处突然传来空气碎裂的声响。
林九歌瞳孔骤缩，他分明感受到一股比之前魔影尊还要恐怖十倍的气息正以摧枯拉朽之势逼近——那气息像是实质化的巨山，压得他的金丹都在震颤，连体内刚融合一半的镇世印都在发出嗡鸣。
\"是规则之力！\"器灵的声音陡然拔高，\"这老东西至少是渡世境！
主上，您现在融合镇世印才到第三重，根本扛不住渡世境的规则压制！\"
林九歌抹了把嘴角的血，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上一次这么紧张，还是十二岁那年被灭门时，躲在柴房里听着仇人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时他只能装死，现在......他望着腰间半融的镇世印，眼底闪过狠戾。
\"能撑多久？\"他咬着牙问。
\"最多半炷香。\"器灵的声音发颤，\"但山谷地形复杂，古仙拱门残留的空间乱流还没散。
主上，您之前让灵晶仙子布的融合阵还剩三道隐纹，或许能......\"
林九歌突然起身，袖中飞出三枚青纹石钉。
这些是他前日在谷中捡的古仙遗物，每一枚都刻着残缺的空间符文。
他反手将石钉钉入三面巨石，指诀连点，石钉上的纹路陡然亮起幽蓝光芒——这是用灵晶仙子教的\"星罗锁空阵\"临时改的陷阱，专门针对空间类攻击。
\"来了！\"
器灵的警告刚落，山谷入口处的雾气突然被撕开一道黑缝。
一个裹着玄色大氅的身影踏雾而来，兜帽下的面容隐在阴影里，可那双眼却像两簇淬了毒的幽火，扫过之处，连空气都结出细碎的冰晶。
\"好强的冰属性规则。\"林九歌感觉自己的经脉都在结冰，他猛地咬破舌尖，鲜血喷在镇世印上。
神器嗡鸣着化作一道金芒没入体内，他的瞳孔瞬间泛起鎏金色，连冻住的灵气都开始翻涌。
\"镇世光刃！\"
林九歌暴喝一声，掌心凝聚出一柄半透明的光刃。
这是他融合镇世印后新悟的杀招，能引动天地间的庚金之气。
光刃划破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斩向黑袍人——可那道身影连躲都没躲，抬手轻挥，一道漆黑如墨的规则之力便裹住了光刃。
\"咔嚓。\"
光刃像纸片般碎裂，林九歌只觉喉头一甜，又喷出半口血。
他这才看清，黑袍人指尖缠绕的根本不是灵气，而是一条条泛着魔纹的规则锁链，每一根都在吞噬周围的生机。
\"有点意思。\"黑袍人的声音像是两块岩石摩擦，\"能在渡世境规则下撑过三息，你是近千年第一个。\"
话音未落，他屈指一弹，一条规则锁链突然暴长十丈，如灵蛇般缠向林九歌的脖颈。
林九歌脚尖点地，整个人贴着地面暴退，后背重重撞在钉着石钉的巨石上——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反而是巨石表面泛起一层蓝光，那条锁链撞在蓝光上竟被生生弹开。
\"空间陷阱？\"黑袍人兜帽下的眉头微挑，\"你倒是会借势。\"
他抬手又是一抓，山谷里的雾气突然凝成千万把冰刃，每一把都裹着规则之力，铺天盖地地砸下来。
林九歌咬着牙结印，镇世印的力量在体内疯狂流转，他的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那是神器在强行提升他的承受极限。
\"碎星步！\"
他的身影在冰刃雨中诡异地扭曲，每一步都踩在冰刃的间隙里。
可到底是境界差距太大，一枚冰刃还是擦着他的左肩划过，在他身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溅在地上，竟瞬间被规则之力腐蚀成青烟。
\"主上！
他的规则在吞噬生机！\"器灵急得尖叫，\"快用镇世印的镇压效果！\"
林九歌神器散发出的金光所过之处，那些冰刃竟开始融化，连黑袍人释放的规则锁链都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好机会！\"
林九歌抓住那一丝空隙，从袖中甩出七枚青铜古钱。
这些是他在玄霄秘境得到的\"北斗镇魔钱\"，每一枚都刻着上古星图。
古钱悬浮在半空，组成北斗七星阵，将黑袍人困在中央。
\"幻天诀·星陨！\"
他咬破指尖，鲜血滴在最亮的天枢钱上。
七星阵突然化作漫天星芒，在黑袍人眼前编织出无数幻象——断云谷的古仙拱门、玄霄仙尊的残魂、甚至林九歌自己被撕成碎片的画面。
黑袍人脚步一顿，显然被幻术干扰了刹那。
就是现在！
林九歌的身影如离弦之箭射向黑袍人，镇世印虚影化作一柄金色战矛，带着开天辟地的气势刺向对方心口。
这一击他用尽了全身灵气，连金丹都在隐隐作痛——若是失败，他至少要废去三成功力。
\"噗！\"
战矛结结实实地刺入黑袍人的胸膛。
林九歌却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反而心头一沉——那触感像是刺进了一团雾气。
他抬头望去，只见黑袍人兜帽下的面容终于显露出来：那是一张完全由规则之力凝聚的脸，没有五官，只有无数魔纹在皮肤下翻涌。
\"你以为杀的是我？\"
那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林九歌后背一凉，转身时正看见黑袍人原本的位置，一枚刻着魔纹的玉佩正悬浮在半空。
玉佩上的符文他再熟悉不过——雷暴尊者被他斩杀时，身上掉出过半块；冰魂使者自爆前，他也在对方袖口瞥见了类似的纹路。
\"这是......\"
\"你的眼神让我很满意。\"黑袍人的声音里带着戏谑，\"等你拿到另外半块，自然会知道所有秘密。\"
林九歌刚要追问，突然感觉胸口一热。
镇世印的虚影剧烈震颤，他这才发现，方才那柄战矛虽然刺穿了规则之躯，却在黑袍人腰间划出一道血痕——那血不是红的，而是漆黑如墨，还带着腐蚀的青烟。
\"小友好手段。\"黑袍人抬手抹去腰间的血，声音里的戏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能让我渡世境的法身受点轻伤，你确实有资格知道更多。
不过......\"
他的身影开始消散，山谷里的雾气突然疯狂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
林九歌望着那枚悬浮的玉佩，正要追上去，却被器灵的尖叫拦住：\"主上！
快退！
他要引爆规则之力！\"
林九歌想也不想地冲向谷口，刚踏出三步，身后便传来天崩地裂般的轰鸣。
他被气浪掀飞，撞在山壁上又重重摔下，眼前发黑之际，只听见那道声音在风中炸响：
\"林九歌，下一次见面，我会亲手抽走你的灵识，让你看着自己的道心被碾碎——\"
话音未落，山谷彻底被规则之力的余波淹没。
林九歌勉强撑起身子，望着谷中翻涌的黑雾，突然注意到方才黑袍人站立的位置，那枚刻着魔纹的玉佩正缓缓沉入地缝，只余下半枚纹路露在外面，泛着妖异的幽光。
他刚要爬过去，识海突然传来器灵的惊呼：\"主上！
您的镇世印融合进度......\"
林九歌低头一看，只见体内的镇世印虚影正在疯狂闪烁，原本融合到第三重的进度条，竟开始缓缓倒退。
更让他心悸的是，谷外山巅处，一道熟悉的玄色斗篷闪过——是陆孤鸿！
\"好个连环局。\"林九歌擦了擦嘴角的血，眼底的狠戾几乎要凝成实质，\"玄霄仙尊、黑袍人、陆孤鸿......你们要的，我林九歌偏不给。\"
他强撑着站起身，捡起地上半块带血的玉佩，转身走向谷外。
风卷着碎石打在他背上，却怎么也压不弯那道挺直的脊梁。
而在他身后的山谷里，被规则之力撕开的地缝中，那半枚玉佩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
一道若有若无的叹息，混着山风飘向天际：
\"千年了......终于有人能走到这一步。\"
与此同时，谷外山巅，陆孤鸿望着林九歌离去的背影，指尖摩挲着腰间半块残缺的玉牌。
月光穿透阴云，照在他绣着魔纹的斗篷里衬上，勾勒出一个狰狞的魔神图腾。
\"林九歌，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他轻声呢喃，\"等你集齐三块玉牌......\"
山风卷起他的话音，消散在夜色里。
而在更遥远的地方，一座被黑雾笼罩的魔宫深处，一面青铜镜突然泛起涟漪，镜中映出林九歌的身影。
\"有意思。\"镜中传来一道低沉的笑声，\"看来这场戏，要更精彩了。\"
林九歌并不知道这些。
他只知道，自己方才在黑袍人身上留下的那道伤口，虽然浅，却让对方第一次露出了破绽。
更重要的是，他终于确定了那个猜测——雷暴尊者、冰魂使者、黑袍人，甚至可能包括陆孤鸿，他们背后都有同一股势力，而这股势力的秘密，就藏在这半块魔纹玉佩里。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又摸了摸腰间未完全融合的镇世印。
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当年灭门之仇未报，现在又多了这么多敌人？
正好，他林九歌的道，本就是踩着敌人的尸骨走出来的。
\"下一次，我会让你连退的机会都没有。\"他对着山谷方向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
说完，他加快脚步向谷外走去。
夜色中，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是一柄即将出鞘的剑，锋芒毕露，势不可挡。
而在他身后的山谷里，那道被规则之力撕开的地缝中，半枚玉佩突然发出一声轻响，一道黑色的雾气从中飘出，缓缓融入夜色，向着林九歌离去的方向追去......
黑袍人腰间那道被镇世印战矛撕开的伤口，正渗出墨色血珠，每一滴都在地面腐蚀出拳头大的深坑。
他兜帽下的规则之面突然扭曲，无数魔纹如活物般窜动，发出刺耳的尖啸——这是渡世境强者被蝼蚁伤了法身的暴怒。
\"蝼蚁！\"他的声音震得山谷岩层簌簌掉落，\"你该庆幸，这具法身本就不是我本体！\"
话音未落，他周身的规则之力骤然凝结成实质。
林九歌瞳孔剧烈收缩——那些原本分散的魔纹锁链竟交织成一张黑网，网中漂浮着九颗幽蓝魔珠，每一颗都在吞噬周围的灵气，连谷中残留的空间乱流都被吸得扭曲变形。
\"主上！
那是'九幽冥魔锁'！
渡世境强者用本源规则凝练的杀招，专破一切防御！\"器灵的声音带着哭腔，\"您体内灵气只剩两成，镇世印融合度跌到第二重了！\"
林九歌咬碎后槽牙，左肩的伤口还在渗出黑血，每一次呼吸都像有碎冰扎进肺里。
他望着脚下那三枚泛着幽蓝的石钉——星罗锁空阵的最后一道隐纹还未激活。
指尖在储物袋上一按，七枚北斗镇魔钱只剩两枚，却被他捏得发烫。
\"灵晶仙子说过，古仙阵法最怕'以乱破乱'。\"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金纹流转的镇世印虚影，\"镇世印，借我三分镇压之力！\"
神器共鸣的嗡鸣响彻识海，林九歌的眼白瞬间被金光染透。
他反手将最后两枚北斗钱拍入左右太阳穴，星图在额间浮现，竟强行引动谷中空间乱流与魔锁黑网相撞。
\"轰！\"
两股规则之力的碰撞掀起气浪，林九歌被震得撞在古仙拱门上，后背的仙纹突然亮起——那是玄霄仙尊残留的传承印记！
他福至心灵，指尖点在拱门裂痕处，残留的仙力如潮水般涌入体内，暂时止住了灵气枯竭的趋势。
\"有点门道。\"黑袍人魔纹之面终于有了情绪波动，\"但也到此为止了。\"
九幽冥魔锁突然加速旋转，黑网如活物般绞碎空间，连林九歌刚借来的仙力都被撕成碎片。
他望着逼近的黑网，左手死死攥住半块魔纹玉佩——那上面的纹路竟与镇世印金纹产生微弱共鸣！
\"镇世印，镇压！\"他暴喝一声，体内神器虚影化作金盾，与黑网撞在一起。
金盾表面瞬间出现蛛网裂痕，林九歌的七窍开始渗血，却仍咬着牙将玉佩按在金盾中心。
\"嗡——\"
金盾与玉佩同时爆发出强光，黑网竟被暂时阻住三寸！
但这不过是回光返照，金盾裂痕如蛇般蔓延，林九歌能清晰听见自己骨骼碎裂的声响。
\"主上！
快退！
这是规则碾压，您的肉身承受不住！\"器灵的尖叫几乎要震碎识海。
林九歌却笑了，他望着黑袍人逐渐清晰的规则之面，将最后一口灵气注入镇世印：\"退？
我林九歌十二岁躲在柴房装死时就发过誓——这一辈子，只进不退！\"
话音未落，金盾\"砰\"地炸裂。
黑网如毒蛇般缠上他的四肢，规则之力顺着毛孔钻进来，他的金丹开始出现裂痕，灵识像被万刀切割。
\"现在，绝望了么？\"黑袍人的声音带着胜利者的冷嘲。
林九歌望着头顶翻涌的魔云，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他躲在柴房闻到的血腥味；想起苏夜白为他试毒时，嘴角那抹无所谓的笑；想起陆孤鸿亲手折断他本命剑时，说的\"你终究是个废物\"。
他的手指深深抠进掌心，鲜血滴在半块玉佩上。
玉佩突然发出刺目红光，一道陌生的记忆涌入识海——那是一座魔宫，一位红衣女子将半块玉佩塞进婴儿襁褓，说：\"记住，你姓林，名九歌。\"
\"原来......\"他咳出一口黑血，眼底却泛起灼热的光，\"这才是我的身世。\"
但下一刻，黑网收紧。
林九歌的意识开始模糊，他望着逐渐逼近的黑袍人，突然听见自己说：\"你猜错了......我不是绝望，是......兴奋。\"
黑袍人规则之面的魔纹一顿——这个蝼蚁，在死亡前竟还在笑？
林九歌的笑声混着血沫：\"因为我终于知道......你们要找的，根本不是玉佩。
是我。\"
话音未落，他的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而在他昏迷前最后一刻，识海中的镇世印突然爆发出比之前更盛的金光，融合进度条竟开始缓缓回升——从第二重，向着第三重，第四重......
黑袍人望着倒在血泊中的林九歌，魔纹之面第一次浮现出惊疑。
他伸出手，正要抓向对方识海，谷外突然传来熟悉的气息。
\"陆孤鸿？\"他皱眉，\"你来得倒是巧。\"
山巅处，陆孤鸿望着谷中场景，指尖的魔纹玉牌与林九歌手中的半块产生共鸣。
他望着昏迷的林九歌，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老师，您看，这孩子......比我们想象的，有趣得多。\"
而在林九歌的识海中，镇世印的虚影正悬浮在金色光团中央。
光团里，一道模糊的身影轻轻叹息：\"九歌，该醒了。
你的路，才刚刚开始。\"
山谷外的夜风卷起林九歌的发梢，他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笑意。
远处，黑袍人的规则之面逐渐消散，只余下一句低沉的呢喃：\"有意思......看来得让本体亲自来了。\"
林九歌躺在血泊中，感受着体内那股陌生却温暖的力量缓缓流转。
他不知道，此刻在他识海深处，镇世印的融合进度条已经悄然爬过第四重，而那半块魔纹玉佩，正与神器虚影产生着某种更深刻的共鸣。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迎接他的，将是比渡世境更恐怖的存在——而这一次，他连绝望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咬着牙，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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