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了格慕大楼，一室安好。
周静雯面无表情地站在电梯口，见电梯门开了，便插着口袋走了进去，哪想一抬头却看见了李起。周静雯的脸色更沉了，她索性背对起了李起，摁下顶层按钮。
在周静雯背后的李起，看到她这副模样，一脸玩味，缓缓开口：“听说乔杨要竞争院长了。”
周静雯声音中透着几分冷漠：“公开竞争，谁来都是正常的。”
“以前发生那么多事儿，她能来格慕我都觉得不可思议，乔杨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提醒你一句啊，别觉得她能跟你一条心。”
周静雯转身盯着李起，一脸笃定：“是你把东西给秦归的。”
李起装起傻来：“什么东西呀？”
周静雯觉得讽刺，冷笑着又转过身去。
李起却再次开口：“不过我觉得啊，发生过的事是不会改变的，人生最重要的一课就是学会接受事实。”
出了电梯，周静雯并没有回办公室，而是上了格慕的天台。天台上寂静一片，只有不远处街中不时传来车辆的鸣笛声。
其实周静雯和李起认识的很早，她读研时打工的整容诊所就是李起开的。周静雯站在天台边，从兜里掏出了一盒烟，拿出一支点燃，抽了起来。
“发生过的事是不会改变的，人生最重要的一课就是学会接受事实。”
周静雯耳边又响起李起的这句话，她苦笑起来，所以乔慧的死到底该怪谁呢？周静雯到现在还清楚记得那天自己去找李起时的情景。
那天，周静雯来到诊所的时候，李起正在同一个中年男人说话。她发现周静雯朝自己走来，便招呼让男人先离开，随即敛起笑容朝办公室走。
周静雯想了想跟了上去，追问李起：“乔慧让我给她做鼻子手术，说是你说的。你知不知道她现在整形上瘾？”
李起却懒懒答道：“也不是因为我呀。你把她带来的，忘了？”
周静雯一脸急切：“那我更不能给她做了，我得对她负责。”
李起叹了口气，转身望向周静雯，开口说道：“小周，你一直都挺聪明的怎么犯糊涂呢？看我这小诊所，你知道打多少针才够这一个月租金吗？再看看你，天天医院轮转累得什么似的，还得出来打工。你一天才睡几个小时啊？”
周静雯沉默不语。
“光这个月，你都跟我说多少次不干了，不每次又来了？你为什么呀，不就是缺钱吗”说着李起冷笑道，“自己都顾不过来还可怜别人。”
周静雯听闻却一脸坚定：“但是她不行，她是我朋友。而且，我做不了手术。”
“真是个老实孩子。”李起轻笑起来，“这种手术你都跟了多少台了，有什么不敢做的？你们学校可是全国第一的，我见过多少野鸡学校的学生，比你差远了，早就在外面做手术了。”
“你这儿也没有做手术的资质啊。”
“咱们不做，别人也会做。要是都这么守规矩，没几家能开门了。”
周静雯有些惊讶地望向李起：“这话什么意思？”
“过河的只有一条独木桥，都往桥上挤都想活下来，没点儿狠招早就淹死了，我能怎么办？”李起说着淡然地指了指其他屋里做美容的女孩，“这些来整形的小姑娘，就像你那朋友，家里都是不愁吃穿的，人家想的都是怎么给人生锦上添花。干这一行首先得清楚，我们是给人家服务的，有需求就满足需求，你我怎么想的不重要。新到了一批样品，你试试跟以前的效果差别大嘛。”
李起说着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周静雯，周静雯没接。
“我来你这儿只是想练练手，赚点钱，我是医生，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我是不会做的。也奉劝你，做人要有底线。我不干了，这次是真的。”
说完周静雯扭头就要走，但李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真以为嘴上说说，做过的事就能一笔勾销啊。”
周静雯脚步一顿，李起笑着再次开口。
“你要不要仔细看看，你给她打的是什么？”
周静雯惊讶地转身望向李起。
李起嘴巴一张一合说了什么，周静雯满脸的不可置信。
那之后，犹豫了很久周静雯才来到急诊科找乔杨。彼时乔杨正好从门口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周静雯。
周静雯先开了口：“乔杨，有件事……”
但却被乔杨打断了：“正想找你，你后来又去那诊所了吗？”
周静雯迟疑片刻，回答道：“已经不去了。”
“有个之前跟我一块轮转的被处分了，咱们同一届皮肤科的，就是在外头接活。”乔杨跟周静雯解释道，“是他们宿舍的人发现的。”
周静雯听闻一惊，整个人有些慌乱：“你没告诉别人吧？”
“只要你不再去，就不会出事儿。找我有事儿啊？”
周静雯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从包里掏出饭卡递给乔杨：“没什么……就是还你饭卡。”
乔杨满脸揶揄，但并没有接饭卡：“说好两天还，这都一个月了。你拿着吧，我在这儿根本赶不上饭点儿。我先走了，赶紧回去睡个觉，太累了。”
说罢乔杨快步跑走。
周静雯看着乔杨跑走的背影，为自己的懦弱懊恼。忽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闪烁着“乔慧”的名字。
刚一接起，乔慧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亲爱的，你那天给我鼻子打的是叫什么什么酶吧？”
周静雯皱眉回答：“玻尿酸溶解酶，怎么了？”
“我在这儿等着做鼻子呢，人家问我了。”
周静雯一听就着急起来：“不是说不给你做了吗？你在哪儿呢？”
乔慧却无所谓说道：“李总给我介绍了新诊所，就你们对面那个。不说了，叫我呢，咱回头聊。”
周静雯还想再说，电话便断了，她着急再回拨，乔慧却并没有接。周静雯想了想，快步朝门诊外跑去。
那天周静雯没费多少时间便到了那家诊所，但那一路她却觉得时间过得太慢。
诊所内，周静雯不理前台，疾步朝里面冲去。走廊有几个女孩在等，周静雯挨个看着，却都不是乔慧。
“你们手术室在哪儿？”周静雯着急，拉住了一个小护士询问。
小护士见周静雯的模样不像是患者，便朝门口看了眼，随即道：“有什么事儿等手术做完……”
时间紧迫，周静雯不管不顾继续往里走：“我现在就要见她。”
眼见周静雯已走到了简陋的手术室前，前台招呼着保安迅速赶来，拦住了周静雯。
周静雯着急解释道：“我也是医生，她有整形上瘾的问题，你们不能给她做手术。”
保安却不管周静雯说什么，架着她就往外走。
周静雯努力挣脱，穷途末路之时，大喊道：“这手术室都不合规。你们有资质吗？没有资质开展手术是犯法的！你们别被骗了，他们就是黑诊所。”
在走廊中等着做手术打针的女孩们明显被吓到了，有几个想走了，前台见状迅速上前安抚。而保安则连拉带拽把周静雯狠狠扔出大门。周静雯跌了一个跟头，撞破了额头，血顺着眉角流下来。
周静雯最终还是没能阻止乔慧的手术，后来她听说艺术学院有人因为整容失败想要跳楼，便飞速朝图书馆跑去。那天下着雨，周静雯也顾不上打伞，没过一会，她额头上的纱布便被雨打湿。但她还是没来得及阻止。
图书馆下已经聚集了一群人。周静雯费劲扒开人群往前挤，她心乱如麻，内心也在不断祈求，希望那人不要有事，更希望那人不要是乔慧。地上蜿蜒的红色细流，周静雯顺着看去，蒙着白单的乔慧被抬上救护车。
围观的同学窃窃私语声传来。
“听说是艺术学院的，叫乔……什么来着？”
“乔慧。”
她的祈求最终还是破灭了，周静雯脸色惨白踉跄地走出了人群。一切都完了，天好像即将坍塌，她也有点站不住了。恍惚中，她记得自己走到了墙边，胃有些难受，忍不住弯腰呕吐起来，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吐出来，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便顺势蹲坐在了地上，而脸上则流下了悔恨的眼泪。
天台上，周静雯手指间的香烟一明一灭，手边积累了一大截烟灰。才短短几分钟时间，周静雯却觉得像过了好几个世纪那么久。
突然，天台门被一把推开。周静雯一个激灵，探头去看，却见一个疯狂的背影正对着空气拳打脚踢，用力大喊着，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周静雯一眼就认出这人是乔杨，便“扑哧 ”笑出了声。
乔杨很惊讶，怎么刚刚没发现天台上还有其他人？她迅速转头，视线便与周静雯对上。
“是你呀？”乔杨一脸轻松，随即朝周静雯伸手，“给我来一根。”
未想，周静雯却收敛笑容，直接掐了烟，开口揶揄乔杨：“竞选院长压力这么大啊？早知道你当时别辞啊，还说什么院长就是工具人。”
乔杨却淡淡道：“没有权利的时候，是工具人，当权利跟你站在一起了，就不一样了。”
“一个 5G 机器人就把你收买了？不就是秦归的意思吗？”周静雯一语道破，顿了顿自嘲道，“整天喊着保护保护，太小瞧我了。”
乔杨撇撇嘴：“男人都爱把自己当救世主，你要不想当公主，就得选择做战士。”
周静雯听闻扭头望向乔杨：“你可不像战士，你就是个闹脾气的小孩儿，今天要明天不要。我没办法把格慕交给你。”
“你知道吗，昨天晚上你跟我聊完之后，我真有点儿后悔，你那些豪言壮语提醒我了，我确实不应该辞掉院长，咱俩就不是一路人。”乔杨却也不甘示弱。
“你不就想改革格慕，医生主导嘛，这是我们共同的目标啊。前提是你得支持我。”
乔杨却笑了，随即往门口走去，边走边说：“等我当上院长，你也可以支持我。”
周静雯冷哼，满脸不屑：“你们打错算盘了，你，动动刀还行，争院长……”
说罢，周静雯冷冷地摇了摇头。
“咱们走着瞧。”乔杨只留下了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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