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市西门，比东门人少，但守卫松懈。
李昭推着车，心跳如鼓，每经过一个巡逻的差役。
他都能感觉到，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流。
“站住！车上装的什么？”
一个满脸横肉的差役，突然拦住了他。
李昭膝盖一颤，整个人像被抽了脊骨般，矮了半截。
“官、官爷，就是些干草，家里没柴了！”
刷刷刷！
差役用刀鞘挑开草堆。
李昭觉得喉头发紧，像是塞了团粗糠。
差役的刀尖即将刺破草堆，离藏着的李氏只有寸许。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抢粮！“有人大喊。
“真是晦气！”
差役骂了句粗话，匆匆跑向骚乱处。
李昭长出一口气，赶紧重新盖好草堆，推车进了市集。
庙市里灯火通明，却透着诡异。
叫卖声此起彼伏，却不是什么寻常货物。
“新鲜的‘长条肉’！好吃的‘细皮肉’。”
李昭循声望去。
一个屠夫将一条人腿，挂上肉钩。
旁边案板上，堆着切好的肉块，颜色暗红。
呕！
李昭的胃里一阵翻腾。
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走。
沿途摊位上，各种人肉明码标价。
孩童的“和骨烂”最贵。
其次是妇女的“不羡羊”。
老人的“饶把火”最便宜。
“这草料...”
满脸油光的男人，突然横在车前，肥厚的手掌已经按在草堆上。
“够喂饱几口牲口？”
李昭喉结滚动，板车把手被攥得吱呀作响。
“自家、自家婆娘病的草料！”
男子眯起眼睛，绕着板车转了一圈，伸手就要掀。
“我看不像草啊！”
“干什么！“李昭一把推开他。
“光天化日想抢东西？”
男子冷笑。
“装什么装？这草堆底下，怕是藏着‘货’吧？”
他压低声音。
“我出八斤粗粮，怎么样？”
李昭心跳加速。
但直觉告诉他，这人不可信。
他推车就要走，“胡说什么！让开！”
男子突然高喊：“这里有私货！”
几个差役闻声而来。
李昭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材魁梧的屠夫，走了过来。
“嚷嚷什么？这是我表弟。”
屠夫一巴掌拍在李昭肩上。
哎呦！
力道大得，让李昭龇牙咧嘴。
差役们显然认识这屠夫，悻悻地走开了。
尖嘴男子不敢上前，只能不甘心的灰溜溜走了。
“谢谢大哥！”李昭声音发抖。
屠夫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货呢？我看看。”
李昭知道躲不过了，只得掀开草堆一角。
李氏一张苍白的脸，露了出来。
屠夫皱眉。
“啧，年纪大了点，最多十斤粗粮。”
“十斤？”
李昭瞪大眼睛，道：“她少说能出三十斤肉！”
“爱卖不卖。”屠夫转身就要走。
李昭急忙拉住他。
“十五斤！十五斤就成！”
“十二斤，不二价。”
屠夫回头，一脸的不好惹。
“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喊差役来，说你拐卖妇人。”
李昭咬牙：“成交。”
屠夫示意手下，把李氏抬进后面的棚子。
李昭想跟进去，却被拦住。
“在这等着。”
屠夫扔下一句话，就进去了。
片刻后。
一个满脸刀疤的汉子，提着个布袋出来。
“给，十二斤。”
李昭接过一掂，脸色变了。
“这最多八斤！“
刀疤脸冷笑：“怎么，要进去称？”
他指了指身后的棚子，里面传出剁肉的声音。
李昭咽了口唾沫，攥紧布袋转身就走。
刀疤脸在身后嘲笑一声。
“怂货！”
李昭逃也似地离开肉市。
直到听不见那些可怕的声音，才停下喘气。
打开布袋一看。
里面只有八斤发霉的糙米，还掺了不少沙子。
“狗娘养的！”
李昭咒骂着，却无可奈何。
他刚准备离开，被一阵骰子滚动的声音，吸引住了。
路边一个赌摊前，围满了人，有人正高声欢呼。
“又赢了！今天手气真旺！”
李昭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他摸了摸怀里的糙米，心想。
万一赢了呢？就能换更多粮食！
......
李凡带着青鸾、铁柱和肖三郎，从庙市南门进入。
四人背着竹篓。
里面装着村里凑出来的，最后一点值钱物件。
“都跟紧点。”
“李凡低声警告，道：“这里吃人不吐骨头。”
铁柱好奇地东张西望。
“李凡大哥，那些人挂的肉，是...”
“闭嘴。”李凡一个眼神过去。
铁柱立刻噤声。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拦住他们。
“老爷们行行好，买朵绢花吧！”
李凡看都不看就走过去。
肖三郎犹豫了一下，被青鸾拽走。
青鸾小声道：“那花上有药，碰了就会晕。”
咝！
肖三郎倒吸一口冷气。
而他们刚走不远。
一个男子买了花后，突然倒地，被几个壮汉迅速拖走。
“看那边。”
李凡突然指向一个角落。
两人顺着方向望去。
李昭站在一个赌摊前，手里攥着个空米袋。
肉市飘来的腥香，催得他胃袋绞痛。
“那不是李昭叔吗？”铁柱惊讶道。
李凡皱眉。
“别管闲事，俺们办正事要紧。”
他们找到卖种子的摊位，摊主是个拄拐老者。
“怎么卖？”李凡问。
老汉伸出三根手指，道：“三两银子一斤。”
“太贵了！”
李凡摇头，道：“现在谁还有银子？用粮换。”
老汉咧嘴一笑，露出仅剩的几颗黄牙。
“五斤糙米换一斤种子。”
李凡从背篓里，小心取出一个布包，打开后是几件银饰。
“这些够换五斤种子吧。”
老汉接过掂了掂，满意地点头。
“可以！”
交易即将完成。
远处突然传来喧哗声。
“抓住他！偷粮袋的贼！”
人群骚动起来。
李凡迅速收好种子，示意几人躲到一旁。
李昭狼狈地跑来，身后追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屠夫。
“救、救命！”
李昭看到李凡一行人，如同见到救星。
李凡却拉着其他人退后一步，皱眉看向李昭。
“你惹什么事了？”
“我、我就借了他们一点粮食！”李昭快速回道。
而转眼间，几个屠夫就追了上来。
嘭！
一把将李昭按倒在地上。
“小贼！敢偷老子的粮袋！”
为首的屠夫一脚，踹在李昭肚子上。
李凡冷眼旁观。
噗！
李昭被打得吐血。
就在众人以为，李昭快被打死的时候。
李凡缓缓开口：“他偷了多少？俺赔。”
屠夫上下打量李凡。
“哟，还有仗义的？
他偷了五斤细粮，按市价，十斤粗粮！”
李凡从背篓里，取出刚换来的种子。
“只有这个。”
屠夫一把抢过：“算你识相！”
然后又踹了李昭一脚，才扬长而去。
李昭艰难地爬起来，嘴角流血：“谢、谢谢！”
李凡冷冷道。
“回村后，你要把这笔债还清。”
李昭连连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怨毒。
他摸了摸怀里，那八斤糙米还在，只是种子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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