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
大老黑对着包打听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
“什么玩意儿。”
他转头看向姜啸,压低声音说道。
“老男人,低调点,这地方鱼龙混杂,小鬼难缠,别还没找到正主,先惹一身骚。”
姜啸没说话,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
灰金色的重瞳深处,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杀意,如同冰面下的暗流一闪而逝。
他重新低下头看着脚下,泥泞依旧,队伍继续向前蠕动,终于轮到了他们。
“入城费。”
护卫头领的声音冰冷。
公式化。
姜啸沉默地掏出一块下品灵石递过去。
护卫头领接过,指尖一弹,灵石落入金属箱。
“叮……”
“进去。”
护卫头领挥挥手,目光甚至没在姜啸身上停留半秒。
上方青铜古镜射下的淡金色光束扫过姜啸。
镜面微微波动了一下,如同投入一颗小石子的古井,泛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
随即恢复平静,光束移开照向下一个人。
姜啸迈步,踏入那深邃、冰冷、如同巨兽咽喉的门洞阴影。
大老黑紧随其后也顺利通过。
两人身影彻底融入流云城内。
醉仙阁。
名字听着雅,实际上俗不可耐。
三层高的木楼,雕梁画栋,金粉涂得晃人眼。
门口挂着一溜大红灯笼,映得门前石板路都泛着油光。
空气里飘着浓得化不开的酒气、脂粉香、烤灵兽肉的焦香。
还有一种混合着汗味和欲望的燥热。
喧嚣,鼎沸,丝竹管弦之声靡靡入耳。
夹杂着男女调笑的浪声,赌徒输急眼的叫骂,酒坛子砸在地上的碎裂声。
活脱脱一个披着仙家外衣的销金窟。
“啧啧啧……”
大老黑蹲在醉仙阁对面一条污水横流的小巷口,手里捏着个油腻腻的肉包子,啃得满嘴流油。浑浊的老眼却像鹰隼般,死死盯着醉仙阁那扇金漆大门。
“瞧瞧……瞧瞧……”
他含糊不清地嘟囔。
“这排场……这骚气……”
“周家那帮老狗,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全他妈糊在这门脸上了,狗屎镶金边。”
他狠狠啐了一口包子皮。
姜啸靠在小巷深处冰冷的石墙上,阴影笼罩着他平凡的面容。
青灰色的布衣沾着巷子里挥之不去的潮气。
他闭着眼,似乎在养神,但周身的气息却比这阴暗潮湿的巷子更冷。
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早已悄然铺开,笼罩着醉仙阁门前那片喧嚣之地。
每一个进出的人,他们的气息,他们的对话,甚至他们脸上细微的表情,都在姜啸的感知中,纤毫毕现。
“来了。”
大老黑猛地一激灵。
手里的肉包子,差点掉进污水沟。
他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发现猎物的兴奋。
“正主儿。”
醉仙阁那扇金漆大门。
被两个穿着暴露、媚眼如丝的侍女从里面推开,一股更浓烈的酒气、脂粉气和热浪,扑面而出。
紧接着七八个衣着华丽、神态倨傲的年轻公子哥,簇拥着一个锦衣青年,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那锦衣青年约莫二十出头,面皮白净,五官也算得上俊朗。
只是那眼神浮空,像两盏点着劣质灯油的灯笼,看似明亮内里却虚飘,没有半分沉淀。
只有一种被酒色财气浸泡出来的轻佻和自以为是。
他穿着一身用金线绣着繁复云纹的月白锦袍,腰间挂着一块巴掌大小、流光溢彩的玉佩。
玉佩上刻着一个古篆的周字。
周家嫡系子弟的标志。
他手里把玩着一柄玉骨折扇,扇坠是一颗鸽蛋大小、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深海夜明珠。
每一步都带着一种刻意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身份的张扬。
周无咎,周家三公子。
“三少,今儿这醉仙酿可还入得了口?”
一个尖嘴猴腮的跟班谄笑着凑上前。
“入个屁。”
周无咎啪地一声打开折扇。
扇了扇风,一脸的不耐烦。
“淡出个鸟来,比老子在玄胤天喝的琼浆玉液差远了。”
“那是,那是。”
另一个胖子跟班连忙附和。
“这破地方,也就几个狐族的小娘子还有点意思……”
他话没说完。
周无咎折扇一收,敲在他肥硕的脑门上。
“闭嘴。”
周无咎瞪了他一眼,眼神却瞟向身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有贵客在,少说这些腌臜话。”
几个跟班噤若寒蝉,下意识地让开一条路。
周无咎身后,一道身影缓步而出,一袭黑衣如墨如夜,紧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段,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脸上覆着一张薄如蝉翼的黑色面纱。
只露出一双眼睛,冷艳如同万年寒潭深处打捞上来的两颗黑水晶。
没有一丝波澜,没有一丝温度。
目光扫过之处,喧嚣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那些原本还在嬉笑怒骂的公子哥,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连周无咎脸上那点轻佻,都收敛了不少。
她手中握着一柄连鞘长剑。
剑鞘漆黑没有任何装饰,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锋锐之气,仿佛随时会出鞘饮血。
黑姬,或者说是她。
姜啸靠在冰冷的石墙上,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
灰金色的重瞳深处,那冰封万载的死寂,如同被投入了烧红的烙铁轰然炸裂。
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如同失控的洪荒猛兽,在他体内疯狂咆哮,要冲破束缚,撕裂眼前的一切。
巷子里的温度骤降,墙角的污水沟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操……”
大老黑离得最近,首当其冲,他感觉像是被无形的冰锥捅穿了心窝。
浑身汗毛倒竖,差点没当场蹦起来。
“老男人,稳住点。”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惊恐。
“别暴露了。”
姜啸的拳头在青灰色布袖下死死攥紧,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爆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一丝带着淡淡金芒的血迹沿着指缝渗出,滴落在潮湿的地面,瞬间冻结。
他死死盯着那个黑衣身影,盯着那双冰冷、漠然、仿佛看透世间一切虚妄的黑眸。
是她,黑姬。
那个在凤羽城清心轩,曾与他品茶论道,曾为救夫君不惜一切,也曾在九幽大陆并肩作战的黑姬,如今却成了周家纨绔身边一个戴着面纱的客卿。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夹杂着被背叛的冰冷,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
为什么?
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是周家?
幽冥涧的线索?
碧落海的秘密?
还是她本就是周家的人?
无数疑问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脑海中翻滚,几乎要将他吞噬。
“三少,您看……”
一个跟班指着停在街边的一辆奢华车辇。
车辇由四头通体雪白、背生双翼的独角灵兽拉着,车身镶嵌着各色宝石流光溢彩。
“咱们是回府?还是……”
“回个屁。”
周无咎一挥手,脸上又恢复了那种轻佻的傲慢。
“去斗兽场,听说今天新到了一头裂地魔熊,凶得很,正好带墨姑娘去开开眼。”
他转身,对着身后的黑衣女子,脸上堆起一个自以为潇洒的笑容。
“墨姑娘,请?”
语气带着一丝讨好。
黑衣女子,黑姬,或者说墨姑娘。
那双冰冷的眸子,淡淡扫了周无咎一眼,没有任何回应,如同看一块路边的石头。
她只是微微颔首,迈步走向那辆奢华的车辇。
步伐无声,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绝。
周无咎碰了个软钉子,脸上笑容僵了僵,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随即又被他用折扇掩饰过去。
“走。”
他一挥手,带着一群跟班,簇拥着那辆奢华车辇,在街道上行人或敬畏、或羡慕、或鄙夷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车辇启动,四头独角灵兽展开雪白的双翼腾空而起,拉出一道炫目的流光,直冲天际。
目标城东斗兽场。
“呼……”
直到车辇消失在视线尽头,大老黑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后背的冷汗已经浸湿了那件油腻的短打,他心有余悸地看向姜啸。
“老男人……你……”
姜啸依旧靠在冰冷的石墙上,低着头,青灰色的布衣下那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
掌心一片血肉模糊,血迹已经凝固,变成暗红色。
他抬起头,脸上那平凡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灰金色的重瞳,深不见底如同吞噬了所有光线的黑洞。
冰冷死寂,却又酝酿着足以毁灭一切的风暴。
“走。”
姜啸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去斗兽场。”
他迈步,走出小巷的阴影,踏入流云城喧嚣的日光下。
阳光刺眼,却驱不散他周身那股比幽冥涧更冷的寒意。
大老黑看着他的背影,虚幻地咽了口唾沫。
“妈的,这下真要捅破天了,小娘们你可真是惹了一个杀神。”
想起黑姬,想起黑寡妇,大老黑也不不由得有些涟漪心中起,必定两个一起作战过。
虽然是剑灵,但是必定与姜啸有着本命联系,自然也能在一定意义上感受到姜啸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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