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石峡谷最狭窄的地方比飞鱼艇宽不了多少，再加上丛生的岩石柱，杜宝蓝觉得随时随地都会舰毁人亡，只能闭着眼睛嗷嗷尖叫。
一点星际猎人的沉稳都没有。
苍芙摇摇头，将燃料阀推到最大，尾翼喷出强劲气流，速度增幅来到了堪称奇迹的80%。
束口炮一枚接着一枚落在后方。
峡谷摇摇欲坠，有了坍塌的迹象。
电子光幕再次发出解体警报。
苍芙眸光轻闪，从瞳孔的正中央开始，一抹迷人的蓝调扩散开来，飞鱼艇奇迹般地停止了剧烈震动。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这艘被定义为伴生护卫舰的飞鱼艇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开始脱离原始数据的设定，忽然如游蛇般贴地滑行，径直冲出了密集的火力圈。
杜宝蓝：？？
飞鱼艇什么时候能这样驾驶了？？
龙野号上，一号驾驶员小心翼翼地告知游龙野，因为突破光幕前进行了长期悬停，加上跃迁，燃料已经告罄，必须立刻前往大型补给站，强行追击可能会有坠毁的风险。
游龙野扯着嘴角。
但也就是这么扯着。
根本笑不出来。
……
暂时脱离了危险，杜宝蓝终于从瘫软状态里支棱起来，一转头就看到苍芙异常的瞳孔颜色。
“你这是……”
“精神力亢奋的时候就会这样。”
“所以刚才飞鱼艇反常的运动轨迹是你造成的？”
“是我和它配合完成的。”
“？”
“有营养剂吗？口渴，除了酸柠檬味都行。”
“呃、只有酒。”
“这里居然有酒？我记得星系里只兜售营养剂来着。”
听苍芙这么说，杜宝蓝停止翻找的动作，从柜子里探出头来。
一张脸皱成苦瓜。
“我说，你该不会是犯了事从富人城区发配过来的吧，这片区域的营养剂贵得令人发指，能有酒都算不错了，接下这个任务之前我都只买得起棚屋区一星币一袋的未过滤袋装水……还限购。”
“抱歉，我不知道，有酒就行。”
“常温还是冰镇？”
“冰镇。”
“不好意思，只有酸柠檬味的了。”
杜宝蓝尝试将酒罐从后方扔给苍芙，苍芙后脑勺长眼睛，稳稳接住，叹了口气，“好吧，虽然是酸柠檬，但有总比没有好。”
说着瞥了眼杜宝蓝手里已经喝了两口的酒罐。
外壳上分明写着香缇草味，女子眼底浮动着狡猾的笑，眯眸的时候爬虫感更重。
“……”
本事不大，还挺记仇。
苍芙扯了扯嘴角，认命地往嘴里倒了一小口。
许久没喝到，这次喝竟然觉得还行。
心情又变好了。
“话说，你勾我裤腿的时候手机掉了，有什么方法可以联系上小世界的人吗？”
“你手机没掉也是联系不上的，巡航队一到就会重置光幕，就算你原路返回，光幕另一边也不是原来的小世界了。”
“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至少在我的认知里……是没办法做到的。”
“……”
苍芙灌了一大口酒，沉默下来。
杜宝蓝偷偷看了她好几眼，连喝酒的动静都不自觉降低。
“很重要的人吗？”
她轻声开口。
“嗯。”
“这样吧，我带你去见雇佣我完成这项任务的老板，他是夏维娜城的地头蛇，说不定会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定位到从前的小世界。”
“好。”
苍芙不是悲观的人，更讨厌预设困难。
想到陆惟生时，虽然会有绵延不绝的心悸感，但她不打算放任自己在难过的情绪里沉溺太久。
总要往前看的。
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是王道。
燃料存储量已经降至不足10%，亟需补充。
苍芙喝掉最后一口酒，徒手捏扁罐子，泊入下方的小型补给站。
“速战速决，这里的停泊费贵得要死。”
杜宝蓝转移话题，抱怨道。
“有多贵？”
“一小时六十星币。”
“是挺贵的，但你能不能借我点星币？”
苍芙拍拍运动短裤的口袋，表示自己身无分文。
“……最多借你一百。”
“行，一百就一百。”
杜宝蓝掏出一张备用磁卡，刷了一百星币上去，丢给苍芙。
苍芙接住，吹了声口哨，“谢了。”
进到便利店后，她率先对着挂在醒目位置的昂贵营养剂露出一个无福消受的表情。
一百星币，只够买点能量棒，预算充足的话能买到一点液态能量泵。
苍芙拿了两支能量棒，又给杜宝蓝带了爬虫类最爱的、蘸了营养粉的蠕虫冻干，丢在收银台，顺势将磁卡扔了出去。
老板头顶的光屏正在滚动播放新闻。
【星际掠劫者对周边小世界造成的危害正在逐步扩大，除了靠巡航舰巡逻驱逐，星联似乎不准备采用更激进的方法绞杀掠劫者，这不禁令人生疑。】
【随着星联麾下特别行动队的解散，应运而生的轻甲骑兵团和突击兵团并没能延续之前的辉煌，与深蓝、星穹等舰队配合度极低，两相结合之下，甚至在反叛军的挑衅里时常落于下风。】
【新成立的突发事件指挥中心更是形同虚设，响应速度奇慢无比。】
【人们不禁怀念起数百年前星际掠劫者最遵守秩序的那段时光……虽然谁都不知道那段时光到底发生了什么……】
粗略一听，全是阴阳怪气的吐槽。
但苍芙听得很是认真。
谁知老板忽得关了光屏。
便利店里就他们两个人，光屏熄灭后，四周安静下来，只有老板替她刷卡的声音。
“美女，卡里没多少星币啊，考不考虑用别的东西抵债啊？”
老板将脑袋凑近苍芙。
携带啮齿类基因的人类发起情来，腥臊味压都压不住。
“砰。”
一声巨响过后，老板的脑袋卡在坚硬的合金桌面里，鼻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苍芙后退一步，另外从柜台里摸走两根能量泵。
以及一卷光标地图。
开门出去的同时用牙齿咬开能量泵包装，将里面的液体尽数挤进嘴里。
难喝。
她都死过一回了，符合纯种人类口味的补剂怎么还没研发出来！
尽管如此，一袋能量泵下肚，精神力数值瞬间飙高。
杜宝蓝给飞鱼艇输完燃料，一抬头，就看到苍芙顶着烈日朝自己走来。
简单的背心短裤被她穿出一股子洒脱不羁的味道。
从严寒忽然调转至酷暑，她竟然没有出现一丁点不适应的状态，真是强悍到可怕的生命力。
“喂，接着。”
苍芙冲杜宝蓝喊了一声，将蠕虫冻干和能量泵抛给她。
杜宝蓝手忙脚乱地接住，看到冻干时眼睛一亮，但在看到能量泵后立刻眉头紧锁。
“这玩意儿不便宜，一百块星币能买到？”
“别管，喝就完了，燃料加好了吗？”
“刚加好。”
“那快走，再晚点星际警察要来了。”
“？”
苍芙抄起燃料补给站旁自取的修理扳手，沿着燃料箱摸索到发射信号的定位装置，两扳手下去敲得粉碎。
“？？”
杜宝蓝目瞪口呆。
苍芙拉开舱门。
杜宝蓝追着她问，“你到底做什么了？没了定位装置我们怎么到达夏维娜城？”
苍芙将屁股口袋里插着的光标地图亮给她看。
“有地图不就行了。”
“等下，这能量泵该不会是你偷的？？”
苍芙嘻嘻一笑，“更糟糕，应该算是我抢来的。”
*
和苍芙料想的一样，陆惟生并没有极端到要自我了断。
在确认苍芙“死亡”后，男子靠着辛辣烟卷和近乎自虐般的超强度体能训练，在短短数小时内逼迫自己接受了残酷事实。
继而冷静下来。
如同滔天烈焰般沸腾的情绪被死死封印在心底。
尽管表面看起来正常，但即使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疯癫和危险。
没有人敢去招惹他。
陆坚不敢、方贺南不敢、杭耀军不敢、北洲军方不敢、整个联盟也不敢。
甚至于，包括琉光·塞拉芬在内的全体巡航舰舰员都不敢。
陆惟生在菲诺城外一间破烂酒店里枯坐了三天。
第三天清晨，杭耀军被高仲芳带到了面前。
陆惟生正在擦拭苍芙曾经用过的AF佐摩斯手枪。
枪筒被擦得锃光瓦亮，甚至毫无必要地打上了油亮的蜡，但男子仍是一丝不苟地重复动作。
像是着了魔一般。
杭耀军只看了陆惟生一眼，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完蛋中的完蛋。
没有一丝活着离开可能性的完蛋。
他唯一能奢求的，就是希望自己死得不要太过痛苦。
静默。
长时间的静默。
杭耀军在地上跪到瘫软，陆惟生也懒得看他一眼。
良久，男子语气淡淡道：“炸\/弹原本是拿来对付我的吧，温压炸\/弹，这么大的手笔，呵，我倒是不信里面会没有北洲军方的默许。”
“……”
杭耀军黑发朝后梳得一丝不苟，他强撑着跪好，仿佛死也要死得体面一点。
陆惟生全然忽视他的存在，更漠视他的想法，再度自言自语道：“她总是救我，一次又一次。”
“问题在于，哪怕是死，只要能和她死在一处，我也是愿意的。”
“可是为什么，你们连我和她一同赴死的权利都要剥夺掉？嗯？杭耀军，这件事是不是还有方贺南和里埃尔的参与？”
“说话。”
陆惟生疯了。
他真的疯了。
杭耀军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他想像往常一样端起军火商的架子、想嘴硬、想嘲讽，但在极度的恐惧下，身体每一处关节都不听使唤。
他被迫歪七扭八地匍匐下去，最终趴在地上，像一条预见到死亡的虚弱老狗。
“不说话？”
阳光照进屋子，但屋里依然昏暗。
听出话里最后通牒的意味，杭耀军抬起头，准备将参与之人全都吐出来。
但在视线触及陆惟生眼神的一刹那，他忽然像踩了电门般，嘴唇疯狂哆嗦，连舌头都跟着痉挛，半晌过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男子坐在一张老式单人皮沙发里。
扶手以旧金属包边，指尖落在硬挺的皮革，轻轻敲击，看起来身段优雅，唯独神情冷漠至极。
不知是阳光、还是灯光的缘故，陆惟生的瞳孔看起来像是涂了鲜血一样猩红。
一身寄托了哀思的黑衣，胸口别有白色绢花。
宛如手持巨镰的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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