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秋心下焦灼万分。
秦铮若真在廷上吐露出半分不该说的,他即便已袭爵掌府,也难逃律法追责!
可这绝不意味着,他要任由颜覃指摘叱骂。
———此事本是两人合谋,要担罪便该同生共死!如今颜覃倒好,将所有罪责尽数推到他头上,世上哪有这般道理?!
颜覃刚要开口辩驳,喉间一阵剧痒,冷风灌入肺腑,顿时咳得撕心裂肺。
“咳——咳咳咳——咳咳!”
那声响,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
见他病骨支离的模样,裴砚秋眉头紧蹙,方才翻涌的怒火稍稍压下几分。
他深吸一口寒气,沉声道:“当务之急,不是争论谁对谁错!秦铮已被押解帝京,眼下最要紧的,是堵死他的嘴,绝不能让他把咱俩供出去!”
裴砚秋掀开车帘扫了一眼,见四下无人窥探,才俯身凑近,声音压得极低:“我听说秦铮今日抵京时,陛下正忙,暂未抽身亲审,想来会拖到明日。这是咱们最后的机会!”
颜覃眸光骤然一凛,死死攥住衣襟盯着他:“机会?什么机会?”
“自然是让那些腌臜事永远烂在他肚子里的机会!”裴砚秋暗忖颜覃定是病糊涂了,语气带着几分不耐,“不过一夜光景,要让一个人闭嘴,法子还不多得是?随便挑一样———”
“不可!”
颜覃猛然断喝,声音虽虚弱却异常坚决,
“此事绝不可行!”
“为何不可?”裴砚秋面露诧异,“先前不是你火急火燎闯来侯府,求我设法在帝京近郊拦截秦铮吗?如今他虽入了城,但天无绝人之路,咱们尚有转机!他虽被囚于廷尉寺,可这般大张旗鼓的押解,想打听出具体囚室并非难事!届时暗中动手,未必不能成事!”
裴砚秋自幼不善武艺,却精于钻营人脉,如今身为勇毅侯,朝野上下不少人要卖他薄面,在帝京行事自然畅通无阻。
“我说不可,便不可!”颜覃气息愈发急促,见裴砚秋面露不悦,才强行压下心头躁火,缓声道,“……此刻风口浪尖,多少双眼睛盯着廷尉寺!秦铮若骤然殒命,陛下岂会不生疑?龙颜一怒之下下令三司彻查,你我又能躲到何处去?你这般行事,只会加速败亡!”
一番话说完,颜覃脸色惨白如纸,唇瓣泛着青灰。
裴砚秋却听进了几分。
他神色几番变幻,最终烦躁地踹了踹车辕:“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说说,该如何是好?秦铮那厮本就是欺软怕硬的货色,怕是连三堂会审都挨不过,便会全盘托出!”
颜覃胸口憋闷得发慌,却无从反驳。
秦铮虽挂着威远将军的头衔,可熟识他的人都清楚,他根本无半分沙场搏杀的血性。
若非如此,也不会干出那般贪赃枉法的龌龊事。
所以颜覃只能缄默。
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秦铮出事,牵连自身。
“容我想想……再想想……定会有法子的……”颜覃低声呢喃,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裴砚秋瞧着他这副束手无策的模样,只觉得可笑至极。
“法子?都到这地步了,还能有什么法子!?难不成你能让温庭玉收回那份弹劾奏折?”
那日虽未亲临朝堂,他也听闻了温庭玉弹劾秦铮时,所列罪状条条铁证如山,无可辩驳!
“秦铮已是弃子,眼下咱们唯有舍车保帅,先护住自身!”
裴砚秋上下打量颜覃片刻,眉头拧得更紧,
“就算他是你表侄,沾了点血亲,也不至于这般死心眼吧?你如今还想着救他?依我看,你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别被他拉下水才好!”
颜覃依旧一言不发。
裴砚秋早已没了耐心,冷笑一声:“话已至此,你若执意要救他,便自行设法!我可不愿陪你一同赴死!”
说罢,他猛地掀开车帘,转身大步流星迈入侯府大门。
砰———!
勇毅侯府的朱漆大门重重闭合,震得门环作响。
街巷之中,只剩那辆青篷马车孤零零地停在原地。
车夫虽不知车厢内的争执,却见裴砚秋怒容满面地拂袖而去,心下暗叫不好,忐忑地走到车旁,轻声询问:“大人,咱们接下来往何处去?”
车厢内一片死寂。
车夫挠了挠头,又试探着问了一遍:“大人?”
依旧无人应答。
车夫终于察觉到不对劲,鼓起勇气上前一步,缓缓掀开了车帘一角。
“大人———啊!”
只见车厢内,颜覃双目紧闭,口鼻间溢出缕缕血丝,眉宇间凝着一层青黑之气,已然昏厥过去!
车夫颤巍巍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虽微弱却尚存,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转而又焦灼起来。
他回头望了眼紧闭的侯府大门,犹豫片刻,终究放弃了叩门求助的念头———裴砚秋与大人不欢而散,此刻去求,怕是只会自讨没趣。
心念电转间,车夫咬牙跳上马车。
“驾!”
无论如何,先送大人去孙御医府诊治!
……
侯府内,裴砚秋自然知晓门外动静。
“不必理会!”
他冷声吩咐小厮。
小厮面露忧色:“颜大人瞧着已是油尽灯枯之态,若是平安无事倒还好,可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给侯爷您平添麻烦?”
毕竟颜覃是光明正大敲开侯府大门,与裴砚秋密谈许久。
此事若是传开,外头不知会传出多少风言风语……
裴砚秋却毫不在意。
“他本就旧疾在身,即便有个好歹,与我又有何干?”
何况经此几番交锋,他早已看透颜覃此人———冥顽不灵,固执己见!
若颜覃此番真的一病不起,甚至殒命……倒也省了他不少后续麻烦!
想到此处,裴砚秋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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