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装修队的电钻声准时在门外响起。
李珊珊猛地从被窝里弹起来，额头“咚“地撞上了徐克明的下巴。
“嘶——“两人同时倒吸冷气。
“徐克明！“李珊珊捂着额头，“你怎么睡我这边来了？“
徐克明眼镜歪在一边，睡眼惺忪地指了指墙壁：“隔、隔壁在拆墙...“
李珊珊这才注意到主卧墙壁在微微震动，天花板上的吊灯正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摇晃。
她赤脚跳下床，一把拉开窗帘——窗外尘土飞扬，三个戴着安全帽的工人正对着他们的阳台指指点点。
“等等！“李珊珊瞪大眼睛，“那不是我们家的阳台吗？“
徐克明手忙脚乱地戴上眼镜：“可、可能是隔壁...“
话音未落，一块砖头“砰“地砸在他们卧室的飘窗上，玻璃顿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李珊珊和徐克明同时缩了缩脖子，面面相觑。
五分钟后，穿着睡衣的两人站在楼道里，与装修队包工头大眼瞪小眼。
包工头叼着烟，手里的图纸皱得像腌菜：“没错啊，1502室，今天拆阳台隔断。“
“我们是1501！“李珊珊咬牙切齿地指着自家门牌，“1502在对面！“
包工头眯眼看了看门牌，烟头“啪嗒“掉在地上：“哎哟，搞错了！“
徐克明默默掏出手机：“我、我报警...“
“别别别！“包工头慌忙摆手，“我们马上收拾！玻璃我们赔！“
回到屋里，李珊珊盯着飘窗上的裂纹，阳光透过裂缝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突然转身，双手叉腰：“徐克明，我们得监工。“
“监、监工？“
“对！“李珊珊翻出日历，“从现在开始，轮流盯装修，不然等我们搬进去，说不定马桶都装反了！“
徐克明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严肃的光：“我、我排个值班表...“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装修保卫战打响了。
李珊珊负责周末监工，徐克明则利用午休时间突击检查。
两人共用的云相册里很快堆满了各种装修进度的照片，备注名从“day1-水电开槽“一路排到“day15-瓷砖验收“。
第三周周三中午，李珊珊正在会议室和客户唇枪舌战，手机突然疯狂震动。
徐克明发来一连串照片，最后附言：“紧急！速回电！“
照片上，他们预定的浅灰色大理石地砖被换成了诡异的粉红色，在阳光下活像一块巨型口香糖。
“王总，稍等！“李珊珊冲出会议室，“徐克明！这什么情况？“
电话那头，徐克明的声音罕见地带着怒气：“他、他们说我们选的颜色没货了，擅自换的！“
“等着！“李珊珊磨着后槽牙，“我马上到！“
当她踩着高跟鞋杀气腾腾赶到新房时，眼前的场景让她愣在原地——徐克明正蹲在地上，一手举着合同，一手拿着色卡，像个扞卫领地的猫科动物般挡在工人们面前。
他的白衬衫沾满了灰尘，眼镜片上还挂着不知道哪里蹭来的油漆，但背挺得笔直。
“合、合同第7条第3款！“他指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未经书面同意，不得更换任何主材！“
工头讪笑着搓手：“徐先生，这粉色多时髦...“
“拆。“徐克明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可这砖都铺了一半...“
“全拆。“徐克明推了推眼镜，镜片寒光一闪，“否则，法庭见。“
李珊珊从未见过这样的徐克明——像只炸毛的猫，又像座即将喷发的小火山。
她突然想起他审购房合同时的犀利眼神，心底泛起一阵奇异的暖流。
“我老公说得对。“
她大步走过去，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要么换回原样，要么我们换装修公司。“
工头看看她又看看徐克明，额头渗出冷汗：“马上拆！马上拆！“
那天晚上，两人挤在临时租住的小公寓里吃泡面。
徐克明鼻尖上还沾着一点墙灰，李珊珊伸手替他擦掉，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心头微动。
“徐教授，“她戳了戳他鼓起的腮帮子，“今天帅呆了。“
徐克明耳根泛红，低头猛扒拉泡面：“应、应该的...“
“不过，“李珊珊眯起眼睛，“你怎么把合同条款记得那么清楚？第七条第几款都背下来了？“
徐克明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
他慌乱地捡起来，眼神飘忽：“就、就随便看看...“
“嗯？“李珊珊凑近，鼻尖几乎贴上他的，“徐教授，你该不会...“
“面、面要凉了！“徐克明手忙脚乱地站起身，结果膝盖撞到茶几，痛得直抽气。
李珊珊大笑着把他拽回沙发，决定暂时放过这个可疑的学霸。
但她没注意到，徐克明手机相册里有个加密文件夹，名字是“新房注意事项“，里面存着上百页的装修避坑指南和详细到令人发指的合同分析笔记。
装修风波平息后，更大的挑战来了——家具选购。
周六的家具城人山人海，李珊珊像只兴奋的麻雀在各个展厅间穿梭，徐克明则像个尽职的人形备忘录，捧着平板电脑记录她看中的每件商品。
“这套沙发！“李珊珊扑向一套奶白色真皮沙发，“和我们客厅多配！“
徐克明欲言又止：“可、可是...“
“可是什么？“
“你、你上周吃冰淇淋...掉在现在的沙发上...“徐克明小声提醒。
李珊珊噎住，不甘心地摸了摸真皮表面：“那...这套布艺的？“
“布艺难清理...“徐克明翻开平板，“根据大数据分析，家有'零食爱好者'的最佳选择是...“
李珊珊瞪大眼睛看着他调出一份详细对比表格，各种面料的防污性、耐磨度、清洁难度一目了然。
“徐克明，“她眯起眼睛，“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又偷偷做功课了？“
徐克明战术性推眼镜：“科、科学决策...“
最终他们选了一款深蓝色的防污面料沙发，既满足李珊珊对颜值的追求，又符合徐克明对实用性的坚持。
但当他们走到餐桌区时，分歧出现了。
“我要这张原木长桌！“李珊珊拍着一张两米长的实木桌子，“可以邀请朋友来聚餐！“
徐克明皱眉：“太、太大了...我们平时就两个人...“
“但周末可以开派对啊！“
“你、你上周还说...讨厌社交...“
李珊珊气鼓鼓地瞪他：“徐克明！你这是抬杠！“
徐克明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眼镜片后的眼睛湿漉漉的，像只被凶了的大狗。
李珊珊突然泄了气，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好啦...我们再看看别的？“
最后他们选了一张可伸缩的圆桌，平时收起来小巧温馨，展开后能坐八个人——完美的折中方案。
傍晚回家的地铁上，李珊珊靠着徐克明的肩膀昏昏欲睡。
车厢轻微摇晃，徐克明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目光落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
“徐克明...“她突然含糊地开口。
“嗯？“
“我们家的窗帘...选什么颜色好？“
徐克明轻轻握住她的手：“你、你喜欢就好...“
“不行，“李珊珊闭着眼睛嘟囔，“要一起决定...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家...“
这句话像一滴蜜糖，悄无声息地融化在徐克明心里。
他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她的指甲上还沾着今天试色用的奶油黄油漆，手腕上的“S?K“手链在车厢灯光下微微发亮。
“鹅、鹅黄色...“他突然说。
“嗯？“
“窗帘...鹅黄色...“徐克明声音很轻，“像...像你第一次来实验室找我时...穿的裙子...“
李珊珊猛地睁开眼，撞进他温柔的目光里。
她记得那条裙子——那是她第一次主动去实验室找他，紧张得在门口转了十几分钟，最后被他撞个正着。
“徐教授，“她鼻子突然有点酸，“你记性怎么这么好...“
徐克明耳尖泛红，别过脸去看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重、重要的事...都记得...“
地铁穿过隧道，车窗倒影里，两个依偎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李珊珊悄悄收紧与他十指相扣的手，心想这大概就是幸福的样子——吵吵闹闹地选家具，笨拙地学着为对方妥协，在平凡的日子里，一点一点把空房子变成家。
而那个关于“重要的事都记得“的伏笔，如同埋在土壤里的种子，终将在某个阳光正好的早晨，破土而出，绽放出令人惊喜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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