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谢无昙被院内的打斗声吵醒，她对这声音太过熟悉，怕是哪个不识趣的想闯她的观澜院，又被千语姑姑给拦下了。
她翻了个身，又多睡了一刻钟，直到连翘进来唤她起床时，她才懒懒地开口问：“还没打完呢？别让姑姑把人给打死了。”
连翘给她绞了帕子洗脸，答道：“死不了，这个可比那影子和折柳强多了，只比千语姑姑差一点。”
“哦？”谢无昙来了兴致，“谁的人？还有这本事。”
连翘认真道：“王府的，好像是那人叫洛城的。”
谢无昙诧异，“怎么是他，折柳呢？”
她也算了解萧辙，知道他身边这三人的不同，洛城身手最最，通常都会接一些难以完成的任务，今日被派来谢府，莫不是有什么大事。
只听连翘答：“好像是换了人，今日一早就没见折柳了。”
她忙擦了脸，指使连翘道：“让姑姑将人放进来。”
谢无昙在院子里见到洛城时，他的手已经被卸了一条。洛城也算勇猛，眉头都没皱一下，只将肩膀向后一扭，那前一瞬还软趴趴垂着的手臂已经接回了关节内。
他重新规矩站好，拱手对谢无昙道：“二小姐，王爷有话让在下通传。”
“请说。”谢无昙道。
“王爷今日已离都前往龙虎山，昨日玉道子已经放了出来，此人会来谢府，需要二小姐当心。今日开始由在下负责二小姐安全，骨哨一响，便会出现。王爷对二小姐绝无恶意，还请谢府的人不要阻拦。另外，王爷想请不二楼帮忙探查玉道子。”
洛城说话可比折柳干脆利落多了，谢无昙听着也不累。
她沉思片刻，问：“玉道子的过往，我之前也曾查过，并无任何问题。王爷要查的是什么？能指明方向吗？”
“有。”洛城道，“王爷说，二小姐可从‘金州’入手。”
金州？金州不正是当年萧辙全族葬身之处，当年的灭门一事果真是有蹊跷，对吗？此时毫不避忌地说出“金州”，还真是不当她是外人呢，这萧辙的贼船可真黑呀。知道得越多，危险就越多，她可真怕看破了谁的秘密，哪天被人灭口。
她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牌扔向洛城，“这集火令还是给你家王爷吧，不二楼的消息以后不用问我，让他自己去查。”
洛城猝不及防地接住玉牌，一脸茫然地望着忽然变脸的谢二小姐。怎么就生气了呢？女人还真是难搞定，还是鸟可爱。
扔了玉牌后本打算离开的谢无昙，又想起一事来，便回头道：“你还是回你家王爷身边吧，我这里也不是没有能人。”
洛城茫然的脸变黑了一些，看向院门边杵着的方才与他交手那位，他不得不承认那妇人的身手在他之上。
已是秋末天气，萧瑟中夹杂了丝丝寒意。
谢府中迎来了不速之客，谢钦看着对面坐着的牛鼻子，忍住了上前暴打他的冲动。
“道长有何贵干？”谢钦虽是兵部尚书，但还是文官嘛，说话也能忍辱负重。
玉道子显然没谢尚书那般修养，说起话来毫不客气，“谢大人，贫道的乖徒儿被你关在府中许久了，你将她放出来吧，贫道要将她带回五通观。”
谢钦冷笑一声，“我谢府中没有你的徒儿，道长还请离开，否则本官就报官了。”
玉道子干瘪的脸上挤出狰狞的笑来，“没有？怎会没有。你府上的大小姐就是我的徒儿呀，不过若谢大人想将二小姐一并交给贫道教导也是可以的。至于报官，大人可以去试试，看看现在还有谁能管五通观的事。”
谢钦一张脸气得通红。近来五通观在皇帝的御令下解了封，观主玉道子也被放了，先前那些因为五食散而贬免的官员虽没能重回朝堂，可留下的官员谁经得住这一变再变的天呀。五通观不要去惹，更不要去沾。所以报到府衙，怕是也没人管了。
“谢大人还是将人请出来吧，”玉道子露出得意的神情，“不然贫道可真就要自己去请我那乖徒儿了，到时候惊扰了家眷可就不好了。”
谢钦一掌拍在茶几上，“你敢，真当我谢府没人了吗？”
两人正僵持着，忽然一个娇弱的声音已到厅门外，“父亲，女儿愿意跟随师尊前去。”
谢钦脸上一沉，看着跌跌撞撞而来的长女。他来见玉道子时，谢灵犀还关着，也不知谁将她放了出来。作为父亲，他眼中除了怜还有怒，“你这不孝女，这里哪儿有你说话的份，还不滚下去。”
谢灵犀俯身扑在谢钦脚边，恳求道：“父亲，你放我去吧，你有谢无昙一个女儿就够了呀，我不过是你只是多余的那个。”
谢钦没忍心拉开长女抱着自己腿的手，“灵犀，你兄妹二人自小与我不亲，虽然为父没能时时刻刻照拂你们，但如儿他们姐弟有的，你与昀儿也一样不落。你们从来不是多余的，也是我谢钦的子女呀。”
谢灵犀摇头，好笑道：“父亲，是有差别的。她谢无昙是你心爱之人的女儿，我和哥哥却不是。我们的娘亲不欠你什么，你却欠她的。”
“所以，我更不能让你离开，那是害了你。”谢钦终于拉开她的手，作势要唤人将她带下去。
谢灵犀急了，嚷道：“爹，要是留在这里，女儿会活不下去的。你看看女儿这张脸，你看看。”
那张脸已经像快要凋落的花朵，干枯蜡黄，哪里还有少女的鲜活。谢钦痛心疾首地道：“灵犀，你怎么就不知道，你与如儿的差距根本就不在这张脸上。”
谢灵犀看出谢钦眼中的决绝。她知道如果今日不撕破脸，是走不出这府门的，“爹，女儿知道了。你是想女儿死，对吗？就像你想娘亲去死一样。”
“啪”的一声，谢钦的一巴掌扇在她脸上，火辣辣的痛。她没去理会，继续道：“别假惺惺的了，谢钦，你不想娘去死吗？她死了你才好与独孤玥双宿双栖。是你害死了我娘，我跟你早就没有父女情意了。”
这些话从自己女儿口中说出，简直就是在戳他的心窝子，谢钦捂住胸口，瘫倒在座椅上。
玉道子看了一出好戏，终于起身走到谢灵犀身边，伸手将人拉起后对谢钦道：“谢大人，你们既无父女情意，那你这女儿便由贫道带走了，贫道会替你好好教导的。”
谢钦指着离开的二人，只剩开口的力气，“谢灵犀，今天你出了谢府，便再不是我谢钦的女儿。”
然而任他煞费苦心地挽留，也只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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