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现的人头将高昌吓得不轻，据说他挣扎时从床榻上摔了下来。本就上了刑的身体不堪重负，大半夜的半个乐成的医者都被叫起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谢昭他们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乐成。
师乐安笑完了之后，有些遗憾道：“其实我觉得还是太便宜他们了，百姓死伤无数，他们只是受了点皮肉伤加上一点惊吓……对不起我们一路辛劳，更对不起那些死伤的百姓。”
谢昭理解道：“我也觉得便宜他们了，但是没办法，毕竟是诸侯王，明面上也不能做得太过分。若是落下一个苛待诸侯王的罪责，史官又要记上一笔了。”
师乐安手一顿，有些惊讶地看向了谢昭，而后低头摸了摸下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巫蛊之祸中，圣上没少杀宗亲，你觉得他还介意多一个苛待诸侯王的罪责吗？”
此话一出，谢昭也愣了，半晌后认同道：“好像也是？”
巫蛊之祸中后期，圣上杀红了眼，管你是世家大族还是王室宗亲，多说一句他一定会痛下杀手，就连史官都被他砍了好几批人。冀州的这几位诸侯王要不是那时候缩得快，估计也难以逃过责难。
那问题来了，圣上知道了诸侯王的所作所为，还下旨肯定了谢昭的作为，那为什么对几位诸侯王的惩戒力道这么轻？
二人正在面面相觑时，就听院门外传来了卢肃的声音。老卢难得地严肃了起来：“王爷王妃，庄子的主人回来了，他想要见你们一面，你们愿意接见他吗？”
二人将暂时的困惑抛之脑后，笑道：“打扰人家几日，自然是要见一面的。”
不止要见面表示自己的感谢，还要给予实际的奖励，这才是正确的感谢方式啊。
没多久，卢肃带着一位身穿黑色斗篷的人来到了院中。
斗篷的帽檐遮住了此人的头脸，师乐安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从他行走的脚步不难看出，这人和老卢一样，也出身行伍，行走间脚步生风，给人一种凌厉的气势。
直到斗篷人在谢昭二人面前站定，他都没有掀开帽子露出真容。
卢能将人带到自己面前，已经证明了此人是安全的。师乐安猜测，可能是此人的容貌有恙，他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真容。
谢昭同师乐安想到了一处，他笑着上前拱手行礼：“多谢魏先生解本王燃眉之急，住在庄子上的这段时日，打扰先生了。”
师乐安也跟着行礼道：“多谢魏先生。”
来者抖了抖衣袖，露出一对沙包大的拳头，他沉声回应道：“能为王爷王妃解忧，是草民的荣幸。”
听到来者的声音，谢昭身形一顿，呼吸急促，衣袖不自觉地轻颤了起来，双眸也浸出了水光。他嘴唇微微翕动，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是……燕来阿兄？”
师乐安一愣，燕来阿兄？
燕来？
周燕来？
周燕来！
传闻中背刺了太子，让太子自戕的罪魁祸首！
意识到眼前之人的身份后，师乐安同谢昭一样震惊，不过她将震惊的目光投向了卢肃。
卢肃沉重地点了点头：“王爷王妃，你们慢聊，属下给你们守门。”
卢肃退下后，周燕来抬手掀开了帽子，一头白发就这么撞入了众人的眼帘。
周燕来是西凉人，他身形高大容貌俊美，他本是长安城中最风流俊俏的将军，也是大景立朝以来最年轻的禁军统领。短短一年多，周燕来的头发全白了，他眼神忧郁，气质阴郁，像一把淬了毒的暗器。
周燕来上下打量了谢昭几眼，眼神宽慰：“王爷，您长高了。您长成了子明期待的那样，成了一位贤明的王爷。”
谢昭本来没想哭，可是看到周燕来的眼神，听见他的夸奖声，他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燕来阿兄……”
周燕来后退两步行了个礼，恭敬道：“王爷已经成婚，有了封地和子民，年少时的玩笑话别再重提，还是唤草民的大名吧。”
谢昭偏过头，压下了翻涌而上的情绪。再转头时，他认真看向了周燕来：“周大人，从我离开长安至今，我找你许久。我想对你说：巫蛊之事，我从未怀疑过你。我相信，即便全世界的人都背叛了阿兄，他的身后也会站着你。”
听到谢昭的话，周燕来紧绷的唇角扬起了细小的弧度，眼神也柔和了起来：“多谢王爷信任。”
见二人站着说话，师乐安道：“许久未见，王爷和周大人一定有很多话要说，要不坐下慢慢聊吧？”
周燕来转过头，深邃的眼神认真打量了师乐安，而后他微微颔首：“多谢王妃。”
谢昭他们坐下后，师乐安为二人斟上了茶水。
周燕来低着头，看着茶叶在水中舒展：“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要来见王爷一面。一来，想告诉您，我是无辜的，我没有检举过太子。二来，也是为了看您一眼，您过得好，子明泉下有知，也能安心许多。”
谢昭有太多的话想要问周燕来，可是人到了眼前，他却不知先问哪句为好。
最终还是师乐安看出了谢昭的纠结之处，主动开始了话题：“周大人为何不去幽州找王爷？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周燕来抬眼看了一下师乐安，无奈道：“我不想让王爷落到和子明同样的下场。”
谢昭震惊之下又忘了方才答应周燕来的事：“燕来阿兄，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燕来苦笑一声：“王爷，你该知晓，我是西凉人，我们周氏全族的男丁都在西凉铁骑中担任要务，上一任铁骑统领，是我的父亲。先前你年幼，有些事我和子明不方便告诉你。如今你已经成为一州之主，也知晓了政治残酷，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 。”
“我其实是质子，是周氏为了保平安，为了向圣上证明他们的忠心，被送到长安的质子。”
谢昭瞳孔巨震：“可……”
先前他明明听说，周家满门忠烈，周燕来的父兄皆战死沙场，为了保护幼子，才将孩子送到长安，求一世安稳。
“西凉铁骑二十万人，王爷知晓二十万人是多么可怕的战力吗？王爷知晓，没掌权的皇子们亲近我，落在圣上眼中又是什么样的意思吗？”
“太子太优秀了，优秀到锋芒毕露，优秀到大半个朝堂的人都在夸赞他。你明白，这对一个垂垂老矣的帝王，代表着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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