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谢昭呆愣愣的模样，师乐安清了清嗓子：“王爷不要着急，我们……”
话没说完，卢肃嚣张的大嗓门传了过来：“什么时辰了？能吃饭了吗？”
谢昭循声看去，就见卢肃摇摇晃晃从车尾走了过来。建威将军似乎还没充分醒酒，凌乱的头发上还粘着几根支棱的秸秆。
没等卢肃靠近，傅谦上前几步，将他拦在了一丈开外。
卢肃挠了挠脑袋，又摸了摸肚皮，抗议着：“王爷，该用膳了，兄弟们走了一早上又冷又饿。您不能自己待在车上暖和，让兄弟们吃不饱吧？”
谢昭看看天色，颓然地叹了一口气：“扎营，煮饭。”
孝陵出来的守卫别的不行，扎营烧饭的速度一流。谢昭说完话没到一炷香的功夫，路边就建起了一座座简易灶台，炊烟混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味道弥漫了开来。
师乐安他们有王府自带的小厨房，厨娘提前炖好了肉汤，没多久热腾腾的肉汤和胡饼就送到了马车上。
见谢昭神色凝重，师乐安劝道：“王爷，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能好好想事情。”
谢昭实在没什么胃口，胡饼捏在手里半晌，也没能咬下一口。
师乐安以为谢昭是在担忧温老太君他们才会食不下咽，于是她温声劝道：“现在我们的人手是足够的，就是缺几匹快马。这也不难办，有两个办法，方才我看过舆图，前方有城镇，再不济官道旁边还有官驿。我们可以去城镇上面买，亦或是从官驿中调用几匹。”
谢昭微微颔首：“好。”
师乐安有些纳闷：“无论是买马还是从官驿调用马匹，也只是慢几个时辰罢了。阿昭为何还在愁眉不展？”
谢昭闷声道：“我在气自己，行事想当然。乐安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养在盆中的牡丹，经……”
车帘被人粗鲁掀开了，卢肃的捧着一个粗瓷大碗钻了进来：“什么牡丹？哟，王爷王妃，吃着呢？伙食不错呀，有肉汤有胡饼！”
“哎呀，实不相瞒，末将在车尾吹了一早上的冷风，饥肠辘辘。王爷王妃，不介意末将蹭您几口汤吧？”
说罢不等谢昭和师乐安回应，卢肃大刀阔斧一屁股坐在了车厢中。他体格子大，坐在饭桌前像一堵人墙，挡住了师乐安他们的同时，也挡住了傅谦杀人的眼神。
卢肃吃相甚是粗犷，一张比脸还要大的饼，他连啃带塞，五口就吃完了。面盆一样大的肉汤，他端起来吨吨几口就没了大半。
吃完了案桌上的还不算，他还伸手将谢昭手里的饼抢了过来：“王爷不吃？不吃我吃。嘿嘿……王府私厨的饼和汤真是太香了，我老卢好多年没吃过这等好东西了！”
谢昭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师乐安倒是平静，她甚至将手中的饼递给了卢肃：“能得卢将军喜欢，是厨娘他们的荣幸。吃吧。”
卢肃风卷残云，一口气将饼和汤吃了个一干二净。完了他仰起头，打了个满是肉味的饱嗝，粗鲁地抬袖擦了擦滴落在胡须上的汤：“爽啊~”
师乐安笑道：“饭吃完了，卢将军可有话要对我们说？”
卢肃颔首：“嗯，有。”
师乐安手伸入袖中握住了匕首，眉眼弯弯：“卢将军请讲。”
卢肃嘬着牙花，遗憾地冲着二人直摇头：“你们两面皮太薄了，遇到流氓你们是会吃亏的。”
师乐安笑道：“卢将军是说，你就是那个流氓吗？”
卢肃翻着眼睛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老卢吧……大多数时候是个流氓，但是有时候还真不是。”
谢昭都快气笑了：“身为部曲统领，你没收到本王的召见便入车中，吃了我们的膳食，还说自己不是流氓？”
卢肃瞪着谢昭：“为你卖命他娘的连饭都不给吃一口？你到哪里去说都没这样道理！不信你出去问问，你就算养条狗都得让它吃饱。”
好有道理，师乐安无言以对。
看着卢肃大咧咧的模样，师乐安眉头微微皱起。卢肃端着碗入马车时，师乐安心中一凛，以为他是哪一股势力买通的人手，出了长安就对他们二人下手。
可现在，她不是很确定了。若是卢肃真是政敌的人，他何必同他们叽叽歪歪，直接一刀抹了他们的脖子不是更省事？
这时车窗外传来了马匹嘶鸣声，嘶鸣声由远及近，听着像是冲他们而来。
谢昭推开车窗看去，只见官道后方有黑压压的马群疾驰而来。一瞬间，谢昭双目都亮了：“乐安，有马！”
卢肃双手抱胸嘿嘿笑了起来：“孝陵卫的战马，一共八百匹，帅不？”
谢昭：！！！
光禄勋下禁军三千人，也只豢养了一千匹战马。孝陵卫两千人竟然有八百匹战马？而且那些战马膘肥体壮，每一匹都是价值百金的好马。
战马尚且如此，人呢？
谢昭脑海中浮现出恒帝的面容，终于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
卢肃双手一摊，呲着大牙笑了起来：“嘿嘿，出了长安了，老子不装了。端王爷，本将只问你一句话，我这个建威将军，我这支孝陵卫两千兄弟，你要不要？”
谢昭坐直身体，正色道：“本王为先前的失礼向将军道歉。”
若是现在还看不出卢肃在藏拙，谢昭就真的太没眼力劲了。无论是城门前醉酒，还是当众吐他车上，卢肃只是在给背后盯梢的那些眼线制造一个假象：孝陵卫领军是个酒囊饭袋，孝陵卫也 好不到哪里去。
这个假象会在一段时间内迷惑政敌，给谢昭争取到喘息的时机。
谢昭眼眶发热，“本王需要你们。”
卢肃洒脱一笑，当即起身要给谢昭行个大礼。只是他个子太高，师乐安还没来得及阻止，卢将军的脑袋已经和车顶亲密接触了。
“咚——”
一声闷响后，卢肃弯着腰揉着头顶呲牙咧嘴：“他娘的，老卢我难得认真，老天爷非看不过去。让老卢我装一下会死啊？”
“末将卢肃携部下两千人，拜见端王爷，端王妃。”
谢昭连忙起身扶起卢肃：“卢将军请起。”
卢肃嘿嘿一笑，目光往师乐安的方向看去：“王妃，您的手可以从匕首上挪开了，您那匕首出鞘的声音，老卢早就听见了。”
师乐安眨眨眼，松开匕首，一脸无辜：“卢将军在说什么？”
卢肃嘿嘿一笑对着师乐安竖起拇指：“末将是说，王妃机敏聪慧。末将部下中有几个匕首玩得还行的，回头让王妃指点指点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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