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凌骞你说什么？”
未老太太不敢相信所听到的话。
“我说，母亲，咱们把家分了吧！”
“不，不可，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怎能闹起了分家？你是对我这老婆子有什么不满的吗？”生辰日，大儿子不顾及她的脸面就谈起了分家，老太太瞬间黑下了脸。
“母亲，树大分叉，儿大分家，如今我们五兄弟都已成家立业，眼看，我家柏儿也都要成家，我差不多也是当祖父的年纪了，若是大家再住在一起，人多口杂的，生活上也难免有龃龉，这怕是时间长了，会伤了兄弟间的情分。”
“是啊，母亲，夫君说的在理，若是大家一直住在一起，也挺麻烦的，咱们这妯娌间老在一个院里处着，也是真的不方便。”未母适时补充。
“这哪有什么不方便的，不就是衣食住行上的琐事嘛！要是你嫌掌家太累了，你也可以把手中庶务分些给老二媳妇她们帮着你料理嘛！”
听到未母的话，老太太很是精明的给出反应。
“我掌家是不累，可就是咱们都年长起来，眼看小辈们也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若是再处在一起，着实真的不方便。”
“不方便，不方便，哪有什么不方便的，分家，我看就不必了，都说父母在不分家，如今我仍健在，你们就闹着分家，是想盼着老婆子我早点死吗？”
“母亲，你怎能如此想？我没有那个意思。”
“既没有那个意思，我就当没听到刚刚的话，这大喜庆的日子，你们也别让我老婆子过得不痛快。”
“母亲，家，还是要分的，趁着今天族老，族长他们都在，咱们几兄弟就把家分了吧！”
“不行，我不同意，此事休要再提。”未老太太强势的说。
“母亲，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们只有母子名，并未有母子情，你不同意，这又何必。”
老太爷在世时，未大爷给他爹面子，不曾提分家，如今老太爷人都不在了，大家还在这假兮兮的住在一起秀母子情深，也不知道老太太图个啥？
“你，老大，你怎能说出这般没有良心的话出来。”听着未父的话，老太太心口一哽，她真被气到了。
“我说的是事实，母亲也不必生气。”
“你，你……”老太太伸手指着未父，气得不知说什么的好，旁边伺候她的婆子连忙上前给她抚背。
“大老爷，恕老奴我说句大不逆的话，你怎能这般说老夫人，这么多年，她兢兢业业的照顾着未府，虽说没有功劳，那也是有苦劳的，如今，她上了年纪，你这当儿的就想抛了她去另过好日子，也不怕人笑话，说你没良心，说你不孝吗？”伺候老太太的婆子一边给老太太拍背，一边说道。
“母亲，她并未生我，也并未养我，这么些年，她也就占了个母亲的位分，一直以来，我也尊她，也敬她，何况她也是有自己亲生儿子的，与其大家住在一起生厌，何不就此分开，各过各的，日子也顺心些。”
“不行，分家，我是不同意的，除非我死了。”
自己的亲儿子是个什么样，老太太心里门清，要是离了这大儿子的帮衬，就她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今后还能有啥大造化。
“母亲，多说无益，今儿个，趁族老们都在，家，说什么我都是要分的。”
看着未父决绝的样子，老太太一时没招，只能……“唉呀，老头子啊！你走的时候怎么不也把我带走啊！留下我这无用的老妇，不仅遭儿子嫌弃，还遭儿媳厌弃，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老太太说着说着，就哭嚎上了。
未父夫妻俩本来是想好好跟未老夫人谈论的，谁知她又来了这么一出。
“母亲，母亲……”
“唉哟，我老婆子命苦啊！如今儿大了，翅膀硬了，我老了不中用了，就想把我撇到一边，这也太没良心了。
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吧！看看哪有这么不孝的儿子和儿媳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未父想开口再劝劝，可老太太，就撒泼嚎个不停，没给他插话的机会。
未父转脸朝族中最年长的二伯公看过去。
“好了，别嚎了，都大把年纪的人了，遇事只知嚎嚎，也不怕把自己的福气哭没了。”
“他二伯公，我也不想啊！谁叫我命苦，遇上了这么个不孝子呢！”老太太朝二伯公诉苦。
“行了，你是什么德性，我还不清楚，有什么事，好好商量着来，动不动就来撒泼那套，成何体统。”
“是啊，婶子，大伯都去了几年了，你又不是没有自己的亲儿子，如今他们各自都有了家室，你又何必扒着仲德不放。”族长未仲景也上前劝说。
“仲景说的是，你是有你自己亲儿子的，又何必扒着仲德不放。”
“我，我，七叔公，你不懂。”
“我有啥不懂的，我都活了大把年纪了，有啥不懂的，我只知道树大分叉，子大分家，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嫂子，你要想开些，老都老了，别老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属于自己的，强求不来的。”
“你……”
“是啊！老嫂子，你还是别嚎了，有什么想法就跟凌骞提出来，该分，就分了吧！”
“是啊！这和和气气的分家，也是个美谈，可别弄到撕破脸那一步，到时那就不好看了。”
“你，你们……”
听着族中的老者老妇都向着未父，老太太心口又一哽，看来，今天这些人的提前到来，怕是已与她这个继子通过了气，是来当说客的。
“不行，我是不会同意分家的，除非我死。”
“老嫂子，你这又是何必？”
“行了，你们也别劝说我了，我是不会同意分家的。”
“既然母亲不同意，那就先看看这些吧！看完后，母亲再做决断。”
未父话落，拍了拍手，宋管家抱着个大木箱推门就进了厅堂。
“宋伯，你先把这打开，给母亲看看。”
“好的。”宋管家抱着木箱走到老太太旁边，把木箱放在她手旁的桌子上，打了开来。
“老太太，你先看看吧！”
“看什么看，我不看，分家一事，我不同意，除非我死。”
“母亲，你还是看看吧！若是看完你还不同意，我和凌骞就如了你的意。”
“行吧！我就勉强看看吧！看看你们要整哪一出。”
说着话，老太太接过了宋管家递到了她手边的册子。
“不可能，”翻看了几页，老太太就被吓了一跳，一下就把手中的册子砸向了宋管家，册子也跟着掉到了地上。
宋管家也不在意，弯腰捡了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你们去哪伪造出的这些册子。”老太太不相信，伸手一把抢过宋官家捡起来的册子，撕了个稀碎。
“母亲，这些都是事实。”
“不可能，这些定是你们伪造的，凌骞，我真没想到，你为了分家，竟然做出这般卑鄙下作的手段来。老爷子啊！这个不孝儿要气死我啊！”老太太愤怒指摘未父，伸手抓起木箱里其他的册子一一翻看，然后几把撕了个碎。
“母亲，这都是事实，你别撕了，撕了也没用。”
“没用，你伪造的这些来冤枉我儿，你安的什么心，打的什么意，你真卑鄙。”老太太继续撕。
“老夫人，这些册子全都是拓印的，还有很多，要是你撕不够，我让人再多抬些过来。”宋管家适时出声。
“你，你，你们……”老太太被管家的话气一咽，脸色也涨红起来。
“宋伯，也把这些册子给族老们看看吧！”
“是，老爷。”宋管家应答，出门让人又抬了一只木箱进来。
“不行，不可。”听到未父的吩咐，老太太声嘶力竭的阻止。
“未仲德，你敢？”老太太咬牙切齿的朝未父嘶吼。
“母亲，你别急，二弟做的这些，若是不给族老们看过，怕是他们也不知道我为何要执意分家，你既然不同意分家，那就由族老们来决断吧！”
“不，不行，不给看，你们不能看。”老太太发了疯的想要去抢族老们手中的册子。
可惜，人没进前，就被两个婆子给按住了身体。
“凌骞，这些都是真的？”
“是的，三叔公，”
看着手中未老二投放大额印子钱的证据，三叔公吓得手跟着抖了抖。
大偃朝私自投放印子钱是不被允许的，只因先皇在世时，发生了一出关于投放印子钱的重大案件，那次皇亲国戚里有好些都有参与在了其中，当时那事件影响挺大，性质很恶劣，死了许多人，先皇一怒，就把私自投放大额印子钱违法写在了国律里。
平时百姓小打小闹放一些，官府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计较，若是投放超过上万两，被人发现举报，那就是扰乱市场经济，是要被问责的，若是投放额度超过了五万两以上，不仅追责，有可能会被判坐牢，甚至是额度再大些，都有可能会掉脑袋。
连续翻看好几笔票证，上面有几百两，几千两，甚至有三张都超过了两万两。
这些票证加起来，怕是差不多都有十万两的额度了。
这未老二哪来的这么多钱，他胆子怎么那么大？
几个族老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仲德，这老二哪来的这么多钱？”最有威信的二伯公开了口发话。
“二伯公，你再看一看这些，你就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多钱了。”未父话落，朝身边伺候的小厮去了眼神。
小厮把手中抱着的一个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三本账册递给了二伯公。
“这些又是什么？”
“二伯公，你看了就知道了。”
二伯公接过一本账册，翻开，一页一页看下去，他越看越心惊。
上面标注了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何时，何地收受了多少银两，这些银两出自于谁，全都写得清清楚楚，而在账册每页的最下方还标注了一行盐御史未仲德谨知的小字，收款人处还写着未仲礼代签的字样。
看着这些，二伯公还有什么不明了的，他是老了，并不是不清明了。
“二哥，怎么了？”七叔公看着二伯公满脸深沉眉头紧皱的样子，出声问道。
“你自己看吧！”二伯公把账册递给了七叔公。
听着二伯公和七叔公的对话，三叔公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凑了过去，接过一本，看了起来。
“这，这，这……”
这里面的内容看得七叔公心里直打怵。
这要说投放大额印子钱是有掉脑袋的风险，可这收受大额贿赂的事情，那就不单单只是掉脑袋了，若被人检举，追查下来，最终牵扯起来，怕是都有可能抄家或诛族的。
看了这些账册，几个族老冷汗都出来了。
“三叔公，你们这是怎么了？上面写的是什么？”
与未父平辈，如今跟着族长操持族中琐事的两个兄长看到几个族老眉头紧皱，满脸深沉的样子，相当的不解。
“没事，没什么？仲德，你把这些收起来吧！我们几个老的，心里有数了。”
“好，”未父言落，伺候他的小厮上前，收回了三本账册，再次装进了盒子里，抱在胸前。
“未容氏，今儿个，你就与仲德把家分了吧！”
“什么，他二伯公，你说的什么话？我辛辛苦苦养大他，如今我老了，就这么被他弃了吗？他还有没有良心。”
听着族老的话，老太太不敢相信，这些个老糊涂就这么把事情给断定了。
“未容氏，你也别闹，今天就算你不同意，我们几个老的也作主给仲德他们几兄弟把家给分了。”
“不行，我不同意。”
“你同不同意都没关系，今儿个不仅要给他们几兄弟分家，从今起，你家老二就另开，单过吧！”
“什么？另开单过？”
“是的，另开单过。”
“族长，族老，我儿到底犯了多大错，你们要这么狠心把他除族。”
“除族都是小事，我们没把他送官府，那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别再胡搅蛮缠了。”
“我儿不就是投放了点印子钱吗？至于吗？你们要这么的对他。”
“哼，投放点印子钱，亏你说得出口，那只是一点吗？这满打满算都差不多十几万两了。”
“大不了，我让他收回来，不放了，这总行了吧！”
“未容氏，雁过留声，雪泥鸿爪，收回来，难道就查不出来了吗？”
“那能怎样？反正他也没酿成什么大错，收回来就行了，你们何必这般咄咄相逼。”
“我们咄咄相逼，你也不看看你的好儿子到底做了什么事？”
听了未老太太的话，三叔公有些恼羞成怒的怼了过去。
“什么事，他做了什么事？你们不就看了三本账册，就判了他死刑，这还有什么天理，还有什么王法。”
“未容氏，你休要胡闹。”
账册里涉及的太多，牵扯的甚广，那里面不单单只是府里小打小闹的事，里面那些涉及到了不少官员，若是认真追究起来，怕是整个未府都难辞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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