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冷兵器时代的大战,主帅的英明决策,将士的勇武,盔甲器械的精良,以及士气的高低,都能影响战争的胜负。
但战争,本质上依旧是综合国力的比拼。
昔年长平之战,赵国之所以大败,原因很多很复杂,有战略失误,有决策失当等等,但最为紧要的一条,便是粮草不济。
守则必败,攻则尚有一线生机,也就是抱着这个信念,赵括带着四十万将士,踏上了黄泉路。
陈牧很幸运,辽东的秋粮成功得到抢收,虽然古勒山大败后,蒙古纵横北地,损失极大,但是辽阳,沈阳的府库还算充盈,哪怕没有后方补充,守上几个月,完全不是问题。
这也是陈牧敢刺激彻辰汗,准备在沈阳城下打一场防守反击的底气所在。
景运五年十月十二,蒙古游骑出现在沈阳城外二十里,第二日便已连破数堡,大军压境。
手上有粮,城中士气正旺,陈经略丝毫不慌,从从容容调兵遣将,准备应对蒙古攻城。
但是他不慌,有人慌!
宋文在褒忠祠守灵,得知消息后立刻狂奔数里赶到沈阳城,费尽口舌总算顺着吊篮爬上了城墙,在临时经略行辕,见到了陈牧。
“大人,大事不好了!”
陈牧的面上功夫从来不缺,闻言笑着摆了摆手,先命人看茶,分宾主落座后才道:“宋公子放心,此战本官早有成算,无须忧心。只是这次取胜容易,想替谢姑娘报仇,恐怕难了。”
“诶呀,陈部堂,这里面有事,你听我给你道来”
宋文哪有喝茶的心思,往那一坐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的把他去蒙古大营的事,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最后斩钉截铁道:“在下确定彻辰汗当时必然已经心动,撤军也就在眼前,可其突然变卦兵围沈阳,其中必然有诈!”
原本陈牧并未多想,甚至还有些窃喜,毕竟派人刺激彻辰汗,为的就是在沈阳城下打一场大战。
可如今听了宋文讲述,他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这个宋文对彻辰汗说的话,是顺嘴胡诌,还是?”
“我都没太想明白辽东之后的战略,难道这位还是个大才不成?”
“按这宋文所说,彻辰汗已经知晓我的谋划,依旧带兵来此,的确必然有其理由,那这个理由是什么呢?”
种种猜测如闪电般划过脑海,可哪种理由都缺乏足够的证据支撑,陈牧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于是故作惊叹道:“宋公子所言与本官竟不谋而合,真大才也!那以你之见,彻辰汗为何会再此变卦?”
看看,领导的艺术。
可以不懂,但是不能让人看出不懂。
陈牧这官,已经越做越有味道了。
宋文皱着眉,手指成拳不停紧握,认真分析道:“在下所讲乃是阳谋,非等闲话语能动,而且翠兰也在兵刃上染了慢性毒药,彻辰汗身子只会越来越弱,最终殒命。眼下能使他改主意的,撑着身子兵临城下,必然是辽东局势会发生某种变化,依在下之见,要么莫轲汗以什么理由说动了彻辰汗,想攻破沈阳大肆劫掠”
宋文眸光闪烁,一字一顿道:“要么是女真已经出兵,吴勒需要彻辰汗拖住沈阳我军主力”
很明显,第一个推论几乎不成立,沈阳城防坚固,又有陈牧亲自坐镇,绝非短时间可破,眼下辽东冬季即将来临,按往年惯例,月余之内就会天降大雪,滴水成冰,根本不是能打仗的时候。
既然第一个不可能,那便是第二个了!
陈牧听闻彻辰汗要死,心中大喜,可在听完宋文的分析,脸色陡然阴沉下来:“女真不善攻城,抚顺城坚,城内五千守军足以守住月余,若女真果然出兵,那必然是欲夺取铁岭、开原,与蒙古合兵一出,共同进攻沈阳”
宋文眉头紧皱,他对陈牧的推测有点不同意见,最简单的一点就是,蒙古大军哪怕和女真大军合力,想攻破驻军数万的沈阳,也非易事,彻辰汗怎么会将宝押在这个上面!
他脑海中不断思索着辽东山川地形地貌,突然心里咯噔一下,急道:“部堂,若女真攻破了抚顺,沿着太子河谷径直袭击辽阳.....”
陈牧脸色一变,很快却又放下心来,笑道:“宋公子多虑了,抚顺城坚,守备王印也是擅战之将,前些时日女真趁势来攻,便被其轻易裆下,现在宽甸等守军已经集结,城内守军已经超过五千,绝非短时可下,若其绕过抚顺,轻兵偷袭辽阳,抚顺兵出亦可断其归路,吴勒乃会总兵之人,断不会如此不智!”
宋文看他说的好似成竹在胸一般,一颗心悄悄也放了下来,暗笑自己多疑,又谈了几句便告辞离开。
陈牧虽然说得好听,可也许是带兵多了有第六感,他总觉得恐怕要出事。
“不行,看来明日要派些人出城邀战,一定要把蒙古人的意图,打出来!”
陈牧对自己还是没看清,他一个大老爷们有什么第六感,这无非是一个伪君子真小人对阴谋诡计天生的直觉罢了。
第二日陈牧擂鼓聚将,召集诸将议事,将种种推测悉数说了出来。
“不知哪位将军,愿意领军出城一战?”
话音未落,人群中闪出数人,齐齐拱手道:“末将愿往!”
为首之人非别,正是陈牧的同道中人,去年在京城中受过封赏的魏定国。
陈牧自然不知道俩人的关系,见他主动请缨,喜出望外:“好,那便有劳几位将军了,魏参将,切记,此战不是决战,只是试探!”
“遵命!”
魏定国带着顾老生等集结了麾下三千步骑,出北门两里列阵。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蒙古大营虽然冲出部分骑兵,却并不冲阵,只是不断的在外围游曳,犹如草原上捕猎的野狼一般。
魏定国多年征战,眼睛毒辣无比,很快就从这部署之中读出了一丝避战的味道。
“诶呀,鞑子这是想干嘛?”
顾老生快马上前:“将军,要不我带人上前探探?”
“好,小心!”
“您就樵好吧”
顾老生回归本队,带着手下结成圆阵,击鼓而行,然而吊鬼的是,按以往惯例,此时蒙军早已展开游射,可这次却只是远远吊着,仅仅不时射几箭。
“这鞑子怎么回事,不打仗跟老子调情来了?”
顾老生率军前出不到一里,见蒙军始终没有接战的意思,又缓缓而退。
这种试探自然有个度,否则一旦被人截为两段,试探就变成肉包子打狗了。
“将军,这...怎么回事?”
这不是出城迎战,是郊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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