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你要为我主做啊！庄清云，他滥用职权，侮辱皇亲。他居然不奉旨就抄了我在京城的别院。”怀阳刚刚踏入终南山广孝天尊的翠微行宫，就哭着冲了过去。
“有这样的事？你先起来说话。”天尊李太宗近日染了痢疾，身体极虚。今天刚刚有些起色，就被怀阳公主冲了进来喊冤。
“上个月，他先是带兵去梁逸直家打伤了我的亲兵。我念他是京兆府的府尹又是京畿道的总管，并没有和他计较。谁能想到，十多天前他居然擅自带兵闯入我的别院，带走了我府里所有的奴婢随扈。其中还有不少得道的高僧和法师，本来是我请来，准备献给父皇，为您祈福延寿，炼丹护体的。”
“你好大的孝心啊。既然是他抓的人，怎么不去问他要人啊？”
“他仗着父皇的宽容，天子哥哥的疼爱，矢口否认百般抵赖。”
“去你府里抓人，总有文书吧。他如何抵赖？”
“文书上写得是左卫禁军协同御灵卫，以祸乱宫闱扰乱人心，拘捕我别院合府一众。这明显就是他欺君罔上假公济私的障眼法。他是御灵卫大将军，调用自己的亲兵不算。怕我识破他的奸计，还冒用左卫禁军的名义。请父皇明鉴。”
“浮屠善占卜，李晃工丹药。都是有本事的人。对了，还有玄藏法师的弟子聪辩和尚。他也常去你那吧。那天抓的人里面，没有他。这几天你一直在外等我没得消息。我给你补充一下，他也被抓了。带着左卫禁军抓他们的人是御灵卫中郎将尉迟琳。我就想问你了，尉迟琳是庄清云的部将，他算不算也是我们家的看门狗呢？还是你想说他连狗都不如？”
尉迟敬之所以在凌烟阁功臣中压军神李卫公一头，排列武将第一，是因为他在真武门之变时候，挺身而出力斩太宗的四弟元吉天君，为太宗最后能成为广孝天尊立下了不世之功。可以说，李太宗能坐上帝位功劳至少有一半要算在他的头上。如果作为尉迟琳的上司，庄清云是看门狗的话，岂不是连尉迟敬也一起捎带进去了？
“父皇。。。”没想到天尊居然连当初梁逸直家里发生的争吵细节都知道得如此清楚，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的怀阳公主祭出撒娇无赖的法宝，哭着就要往他身前扑，却被一旁的内侍官挡下了。
“你先别急着哭闹。我和你说几个事。”李太宗的情绪没有半点波动，似乎只是吩咐家常琐事，“现在你应该明白，去查抄你别院的旨意是我下的。逸直和逸爱的事，之前我就说过，逸直是嫡长子，有梁子房的遗言接任官爵。你别闹，闹也没用。逸爱是你的驸马，也是子房的亲子。我自有关照。这次的事既然已经发生，我也不想把事做绝。右卫将军他不能继续做下去了，就以从三品品轶加太府寺卿荣衔吧。他还年轻，愿意实心任事，也可以去寺里管些事务，等将来成长了，天子不会亏待他的。”
自己干的那些龌龊事虽被父皇发现，现在看来他也没太多精力管，听出父皇对自己的柔情，怀阳公主错以为天尊年老心软。心中还只想着梁逸爱被免了右卫将军的职务，仅仅担了个太府寺卿的荣衔，不是滋味。收了娇气，布下眼泪，就准备示弱博取同情。
“别哭嘛。知道你不好受。让朕说完。”平平淡淡的几句话已经说得李太宗心力不济，脸红气虚了。
“你府里的奴婢和浮屠李晃，都已经查清了。俱是奸淫无耻之辈。不但与你厮混，更和几个右卫亲兵龌龊不堪。这些人不用多审了。全部凌迟处死。”
“父皇！”怀阳公主才听到这，就几乎晕厥过去。
“五个原先被先抓起来的右卫。据说各有情况。清云说要再审审。我看就不必了。斩立决。”
说到这句时候，怀阳公主真已经哭晕。没有理会瘫软在地的娇女，天尊面无表情又似乎自言自语的继续，“你们用高利贷做局，骗了几个不懂事，还老实巴交的侄子。就拿你的别院一起陪给他们吧。这里面的东西，多点少些的，他们不会计较，你们也不会在乎。”
“只有聪辩和尚，朕本来定了腰斩的。清云为此还特意来这找我，说是玄藏法师得如此弟子不易，务必要查清楚再说。哎，朕乏了。就按照你们说的做吧。你如果没什么其他说的，就退下吧。”
自顾自说完，广孝天尊也不理早就昏迷在地的怀阳公主，在几个内侍官的搀扶下退入后堂。
整个大殿中，只留下地上不省人事的皇家娇女。
斜月峰，天元府。
“师父。”
自李光和李卫公先后离世，庄清云对天元更尽孝道。袁乘风既体谅他的心，也无意被繁文缛节束缚，两厢约定二十日一次昏定晨省。
“清云，正好我今天有事请教你。”
“师父，不敢。您但说无妨。”
“这几天崔尚书又来找过我。要我和你说说京畿道军饷军粮的事。我从来相信你的判断，也不懂军事，本来是不该和你提这个事的。但是他三番几次来找我，也是真急了。就当是你我师徒间的商讨。如果能商议出个办法，帮他更是帮国家。他是操劳国事的人，你千万别怪他。如果我们做得不对，你对我直说。”
天元极少影响几个弟子的公务，这是几年里第二次因为户部的事来找庄清云。如此违背自己的初衷，明显是他自己也因为连年大旱，京畿内外百姓疾苦操心。
“师父，不瞒你说，为了这事我和崔老师还争过一次。我不敢说他的不是，但是他一个户部尚书管着整个天朝的度支粮物，不能只盯着小地方。先不说我营里的事，光说我给他出的主意，您听一下是不是更好更容易办。可他就是不办。”
庄清云也是为了大旱着急，整日东奔西跑。听袁乘风说到崔纯理，忍不住吐起苦水来。
“第一，就是去安南和星落购粮的事。他总说这两个地方就算能弄到粮，也远远不够。可是他没算运输上的账啊。是。这些小国能供给的不多。但是，我整个安南驻军加上都护府屯兵十万，辽东大军足足二十多万。这些粮要是从内地运过去，不算灾不算难，顺风顺水运到当地，一囷粮能到一半就谢天谢地了。如果就近采购，用安南的粮支持南部。星落的粮供给辽东大军。您算算，这剩下来的粮是不是能解决不少内地将士的困境？”
“还有，就是逼着我削减军费军饷。这军饷是能减的吗？已经减了不少伙食供给了，再减军饷。万一哗变了，难道再花钱镇压？这不是胡闹吗？”袁乘风听得出他的委屈，刚要说话，却没想到他情绪上来了，更是关不住话闸。
“师父。您是不知道。古琴月都被我派去星落购粮了。上次梁逸直家里出事，您一定听说了。他也挺乖巧仗义的。不仅还了我的钱，还把怀阳公主赔他的宅子和里面的财宝一起捐了出来。加上我自己的近两亿玄金。我都拿出来让墨奇和琴月拿去购粮了。她临走还和我闹呢，说我整天和怀清混在一起，叫我不许趁她不在偷食。这什么跟什么啊，我最近找怀清多些，还不是想她帮我说服宗亲，把他们的粮卖点出来。至少把我们一起购的地改成农田。别总想挣钱。我容易嘛，我！”
看他越说越起劲，袁乘风心里既骄傲又体谅，索性让他说个痛快，停下不语静静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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