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锦之是才女，而钟云生又是个高调的人，两个人打从在一起之后，各种高调示爱以及‘轰轰烈烈’的事迹都上过报纸，是以今天的这场晚会也有不少人是存了看热闹的心思来的。
“听说钟少爷的未婚妻是个内宅的女人，是繁城的。那种乡镇城市，应当没有舞会吧？”
“岂止啊？”一旁穿着洋裙的年轻女人低声开口：“前几天钟少在报纸上写的你没瞧见吗？”
慕锦之是才女，她的文章发表在报纸上之后，报社甚至会专门开出一个版面，放一些西城名人的评论。
慕锦之的文章钟云生又怎么会不评论？
他写慕锦之是春日林间的桃花，与她相处满袖清香。
而繁城乡下父亲安排的未婚妻，就是冬日腐朽的枯枝，行走间身上有旧时代挥之不去的，像是缠了半年裹脚布被拆卸下来的腐臭味道。
“这钟大少还真是会写？噗，女人的裹脚布……”
“不过话糙理不糙，这两个人本来就是不相配的。要是没那桩救命之恩，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怎么可能会在一起？”
“繁城来的，恐怕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性子。我是觉得那位内宅小姐应该跟前段时间周先生那个太太一样，那些从老城来的女子大部分都那个样子。”
“估计是，瞧瞧她是不是小脚，是不是走一步颤三下……”
慕锦之听着众人的讨论，唇角轻轻勾起，又拉着钟云生的手：“云生，我们去喝杯红酒吧。”
“好。”钟云生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子。
在钟云生和慕锦之这件事儿之前，西城最热闹的是文豪周平生与他的原配发妻。
他的发妻是他的表妹，他成名之后越发觉得跟发妻没有共同语言，与之登报离婚。
很快又将一个当红的歌姬迎娶进了家里，而发妻也没有离开。
周平生知道她是小脚，怕她离婚后不好生存，就主动收留她在家里做保姆。
倒是有不少文人赞他大义。
“周先生那样的文采，他那个妻子啊，瞧着很拿不出手的。他只是离了婚还养着她，算是这些年里很有良心的男人了。”
倒是有人摇头叹气：“这算哪门子良心？据我所知那位太太家底也挺富裕的，手里有不少嫁妆。谁知道姓周的不让人离开家里是照顾她还是贪图她手里的嫁妆？”
“周先生不是那种人！”
这方还在讨论，就听见周围议论声逐渐大了起来。
“是那位来了！”
“另外一位老城里的未来太太！”
下一刻，来人进了宴厅当中。
她着一身青色的旗袍，满头青丝用一根墨绿色的簪子固定，脚上是同色的高跟鞋，旗袍勾勒出她完美的身形，也越发衬的她气质出众。
这张脸对西城人来说有些陌生，但总有人能认出来。毕竟在之前钟家宣布钟云生订婚时，她和钟云生的照片还一同出现在报纸上过。
她打破了所有人对她的印象。
她的确没有着洋装，可在一众洋装当中，素雅的旗袍却越发显得她鹤立鸡群。
而她又的确很漂亮，墨绿的旗袍配合完美的身形，她如同一只盛放的昙花。
当然是美的，场上甚至有不少记者对着她抓拍起了照片。
西城追赶潮流，而如今叫人耳目一新的白颜显然就已经是潮流了。
“她穿的旗袍真好看，那簪子也好看。”
“本来慕小姐身上的束腰裙好看呢？现在再一看就觉得花纹太繁琐了，到底不如咱们东方传统的古韵好看。”
“是啊，我也是这种感觉。这旗袍衬的人气质真好，回头找裁缝也定制一件。”
慕锦之本是笑着跟人搭话的，但在白颜出现时那一瞬间，她的脸色不自觉僵了一瞬，原本格外喜爱的礼服这会儿摸在手心里也不是很喜欢了。
她轻轻咬了咬唇，目光微移之下，看到了一个跟她着相似款式长裙的少女。
那是孙小姐，平时她穿什么第二天孙小姐就能做出相同款式的来。
慕锦之想到了什么，唇角又轻压。
白颜在侍者的带领下入了场，她并没有跟人攀谈的欲望，刚找了一个位置准备坐下。
“白小姐是吗？”旁边就有人跟她搭话。
白颜回眸，就见几个着洋装的年轻少女朝自己走了过来。打头的一个烫着精致时髦的卷发，穿着和慕锦之一样的束腰长裙，她身边还跟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
这是孙小姐花了大价钱请来的国外裁缝，她虽然流行上赶不上慕锦之，可比起慕锦之国内买的洋装，她可是纯手工洋人裁缝定制！
“你的旗袍是很好看，可我身上的这条裙子，是国外的裁缝纯手工定制的。一条人工费两千英镑的裙子，你觉得它是不好看的？”少女脸上带着讽刺的笑。
“一条破烂的旗袍而已，就跟现在破破烂烂的华国一样。你怎么敢大言不惭的说那样的话，你知道现在国外比国内要强出多少吗？”
“孙小姐，别这么说……”有人轻轻拉着那位少女的胳膊。
那位被称作孙小姐的人却并不害怕，她反正一直都这么刁蛮任性。再加上身份使然，这种场合下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让着她。
白颜目光看着那位孙小姐：“你认为国外的月亮比国内圆吗？”
孙小姐轻哼一声：“想讽刺我？要是国外的东西不好，我们为什么要学习它们？”
她身旁跟着的女裁缝也嗤笑一声，用英文说了一句：“愚蠢的华人。这辈子也穿不上我亲手缝制的裙子。”
白颜笑了笑，“要命的裙子，求我穿我也不会穿。”
她又指着孙小姐身上的裙子，开口用英文反问起了女裁缝。
自她张口说英文的时候，孙小姐就是呆的。
好半天之后，才懵懵的开口：“你说什么？”
又眼睛一瞪：“你是不是用英文骂我？！”又问一旁的女裁缝：“她是不是骂我了？”
只是女裁缝却不似方才高傲的神色，白颜那段话一说出来，她脸色就变了，反倒是有些心虚的样子。
旁边的人见状都忍不住轻声笑开。
这孙小姐热爱国外文化，实际上一句英文都听不懂。
而能听懂的则是忍不住朝白颜靠近：“白小姐，你会英文啊？你老家不是繁城的吗？”
对方没有恶意，白颜就也笑着回了一句：“我爸爸也去国外留学过，他教我的，我家里许多英文的原文书籍。”
“那你的口语也说的很棒。”
在发觉白颜不是跟周太太那样的搭不上话的女子之后，不少人因为好奇围了上来。
“白小姐，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有同样穿着束腰裙的少女紧张的上前。
白颜自然点了点头：“束腰会引起呼吸困难，血液循环受阻，内脏损失，严重的可能导致终身不孕甚至死亡。这些都是写在医书上的，我看到过。”
这种束腰裙在白颜看来与国内的裹脚文化异曲同工。
又转头看孙小姐：“难道你穿这条束腰裙，不会有呼吸不过来，肋骨勒的疼的感觉吗？”
孙小姐脸色一变，因为这些白颜都说准了。
白颜又道：“如果束腰裙真是好东西，为什么如今的欧洲要抛弃它呢？”白颜目光又笑着看向那名裁缝，“据我所知因为束腰裙的被抛弃，有一大部分相关裁缝店倒闭，很多裁缝也随之失业。”
孙小姐眼睛瞪圆，回眸又看着身边的女裁缝。
“你之前不是说欧洲不是很流行吗？”孙小姐催促身边的女裁缝回答：“你是国外的金牌裁缝，你说这种裙子到底会不会影响我的身体！”
女裁缝早已不复之前的高傲，可她又不敢说谎，这里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
“以前，是很流行的。”
“只是偶尔穿一次，不常穿不会影响生育的。”她用滞涩的中文道。
可在旁人听来就是认同了白颜的观点。
“我去你的！”孙小姐当即就要拆身上的束腰，又被一旁跟着丫鬟拦住，“小姐，先去客房吧！”
她死死按着自己的腰，又四周找着慕锦之，没找到干脆就喊：“慕锦之，你什么才女！写文章拍照片之前能不能看看书！国外的屎在你看来是不是都是香的？”
“要是我生不了孩子，你负全责！”
慕锦之一张脸尴尬的羞红，一双眼里也蓄满了泪水，好在钟云生还一直陪在她身边。
“她就是故意的！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提醒我，她就是想让我丢人！”
钟云生当然是柔声安慰，只是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锦之，不然还是把裙子换了吧。”
慕锦之立刻红着眼睛看他：“你也要跟她们一起羞辱我吗？”
“万一她说的是真的……你想终身不孕吗？”钟云生有些为难道。
慕锦之：……
慕锦之去客房重新换了一身洋装。
与此同时，不少前段想跟风想订束腰裙的也连忙跟裁缝取消了订单，今晚西城的旗袍订单反倒是增加了不少，在此后更是掀起了一股旗袍风。
……
在换装风波之后，慈善晚会开始时，慕锦之作为募捐人之一，她要演奏一出钢琴曲，更是打算在结束之后拍卖掉自己的钢琴，作为善款捐赠出去。
“待会儿慕小姐演出完之后，下一个演出名单写白颜。”钟任涛的心腹到后台叮嘱道。
今天白颜小出了风头，这在他们的计划之外。
他目光又看着台下的白颜：今天钟家要退这桩婚事，必定得踩着白颜上位，她得不如慕锦之，她得当衬托慕锦之的背景板，还要有不可容忍的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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