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钺明显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下意识开口：“季桅……”
“原来你也知道啊……”季桅听到他的声音，了然一笑，苦涩的喝了口酒：
“谢钺，其实我不觉得这有什么，我这辈子算过的很潇洒了，这些都是家族给我的，为了家族，我这条命不算什么。”
他又喝了口酒，用力将酒盏砸向桌面：“可，可我也想活啊，想活着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吧？”
“当然不是！”谢钺起身给他倒酒：“我们这些世家子与家族的捆绑本就如此，谁都会说为了家族荣耀去死，可真的到了那一天，谁不想活呢？”
“谢钺，我若说我不想死，会不会有些没良心？”季桅抬头看着他问道。
“不会！”谢钺认真摇头。
季桅低头一笑，再次喝了一口酒：“所以今晚来找你，就是我想活的第一步！”
谢钺听到他的话，笑出了声，坐下身，端起酒盏：“来，兄弟嘛，就是相互挡刀的！”
季桅站起身，拉着他也站了起来，两人酒盏相撞：“来！我们兄弟都随心所欲的活一把！”
谢镶推开门的时候，季桅已经醉死在桌边，谢钺则剥着花生慢慢丢进嘴里。
“言一送他回去，小心些，一定要交到明礼手中。”
“是！”言一走进屋中，将季桅背在背上就离开了。
“想来还没尽兴，哥陪你喝！”谢镶坐到季桅的刚才坐的位子上，示意梁钱再去取坛酒。
梁钱紧张地看了一眼谢钺，看他没有什么反应，便转身去取酒了。
等到房门关上，谢钺看着给自己倒酒的谢镶，出声说道：“哥，我们去屋顶上喝，一人一坛，赏赏夜景如何？”
“走！”谢镶点头，两人拎着酒坛，翻身上了屋顶，环顾四周，寻了一处开阔之地，才相视一笑坐下饮酒。
“季桅说他要离京，此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我心中竟然生出了无尽伤感……”谢钺灌了口酒：“哥，勇毅伯注定不会再见，你……”
谢镶手中的酒洒出些许，他仰头灌酒，笑容中透着勉强：“他虽混账，也荒唐，为我招惹了许多是非，但在我的心里，他永远都是弟弟……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心底都信他不会害我，他定然是为了我好。
这种信任不是感情用事，是我们相处中，他给我的底气……”
“哥，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谢钺喃喃问道。
谢镶转头看他，抬手拍上他的肩头：“别因为你和贺固川走到一起，就觉得天下男子之间都是你们这样的情谊。”
“我不会啊，你看季桅要走我也难过，但我知道这不一样。”谢钺皱眉说道，他毕竟已经喝了几壶酒，此刻反应慢了很多。
“路行风……”谢镶喃喃说出他的名字，脑海中想起两人曾经的点滴，后面的话语有些说不出口了。
他一直坦然的原因，是因为他知道路行风说的那些不过是混账话。
他对路行风的好，也能坦然的面对他对自己和对自己家人的好。
这些都是相互的……
可这次他以身入局，以命相搏，又如何相互呢？
“哥，你和爹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我还是太莽撞，太笨了对不对？”
谢钺有些委屈的抱着酒坛：“就像我准备了一大堆的话，要进宫质问皇上，可看到永年宫三个字，我就什么都忘了。
哥，这就是你们说的攻心为上对不对？我完全被皇上牵着鼻子走了，我莫名其妙的入宫，又莫名其妙的出宫，回来了之后又莫名其妙的闹了一场……
我什么都没帮到贺固川，反而还让皇上诈出了御极刑天令在我这……”
谢镶安慰道：“皇上需要诈你才能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吗？他们兄弟俩的博弈，我们是看不透的。”
谢钺听到他的话，突然想到季桅刚才说的话，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了一番：“哥，你若是临亲王，你想要当皇帝，你会去杀贺固川吗？”
“你确实喝多了，这在说什么胡话呢？”谢镶呵斥道。
“又没旁人听见。”谢钺挥挥手，继续抱着酒坛：“拾城外想杀贺固川的，真的是尹家人吗？他们的背后真的是临亲王吗？
寒隼卫的玉牌那么招眼，临亲王那么笨吗？”
谢镶失笑出声：“这天下蠢人很多，有些事你觉得荒唐，就是因为那人真的蠢。”
“哥……爹还关在牢里，我们在这饮酒是不是不对？”谢钺吹了一会风，终于有点清醒了。
“为何不对？他会被关在牢中，是他做错了事情，本就该受罚，与你我何干？”谢镶反问道。
谢钺打了个酒嗝，很想问这话你敢当爹或者娘的面说吗？
谢镶看着他的傻样，无奈摇头：“通敌叛国，私吞军饷，这种事情你知道要牵扯多少官员吗？
数十人都算少的，几百人都是应该的，所以这个档口，爹是最重要的那个人。
想要借此机会，将对手拉下台的人，就要保着爹好好地活着，因为爹死了，这么好的机会就没了。
而不想被拉下的人，更要保着爹好好活着，因为只有爹脱罪了，这件事才算风平浪静。”
“你刚才也说了，爹死了，事就了了，为何还要保着爹活着？”谢钺不解。
“因为事情没查明，爹身上可没有那些个罪名，若是死了，皇上就可以震怒了，这一怒，谁知道矛头指向哪呢？”谢镶反问道。
“可哥也说了，有些人很蠢。”谢钺继续说道。
谢镶点点头：“你没说错，所以爹的死讯也随时可能会传来。”
“哥！”
“谢钺，人生就是这样，不是你想如何便如何，从一开始，爹愿意以身入局，便已经是明了死志的。
我们身为臣子，什么叫忠君，不是你嘴里的一句话，而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谢镶认真地看着他。
“我且问你。贺固川若是反了，皇上册封你为将军，前去镇压，你当如何？”
谢钺瞬间愣住，下意识准备摇头，却又察觉不对忍住动作。
“忠君二字说来简单，但涉及自身，你又当如何选，好好想想！”谢镶站起身，飞身下屋，回屋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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