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栋梁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显然觉得尘埃落定,是该安抚一下:“卫国说得对。光阳,今天这事,是我们疏忽,这顿饭必须吃。我知道一家老店,羊肉汤锅地道,烧刀子也够劲。”
陈光阳看了看天色,冬日惨白的太阳已经西斜。
寒风卷着地上的尘土打着旋儿。
他点点头,没多客套:“行,王局安排。等把合同章敲完,过户手续办妥,咱就去。野子,催催街道办新管事的,利索点。”
孙野刚应了声“好嘞!”,抬脚就准备往街道办办公室里头闯。
就在这当口!
“嘀嘀……!”
一声刺耳的汽车喇叭声,极其突兀地撕裂了小院刚恢复片刻的平静。
一辆擦得锃亮、在这个年代绝对算得上稀罕物的黑色伏尔加小轿车。
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官威,蛮横地堵在了红星路街道办那不算宽敞的大门口。
车门“砰”地一声打开,一个穿着笔挺灰色呢子大衣、梳着油光水滑三七分头、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钻了出来。
他腋下夹着个黑色公文包,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迅速扫过一片狼藉的小院……
地上散落的零星钞票、被铐着狼狈不堪的刘主任、瘫软在地魂不附体的赵金明、荷枪实弹的警察、以及簇拥着陈光阳的王栋梁和李卫国等人。
他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显然对眼前的混乱景象颇为不满。
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公事公办的刻板面孔。
他抬脚,皮鞋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清晰的“咔哒”声,径直朝着人群核心走来。
目标明确……王栋梁和李卫国。
“王局长,李局长。”来人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刻意的平稳,却透着一股子不容置喙的劲儿。
他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眼神却像锥子一样,越过两位公安系统的头面人物,落在了陈光阳身上。
尤其是他旁边孙野怀里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上。
“自我介绍一下,敝姓林,林为民。是李副市长同志的秘书。”
林秘书特意加重了“副市长”三个字,强调着背后人物的分量。
“奉李副市长的指示,特意来处理红星路街道办这块废弃仓库地皮的事情。”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回到王栋梁和李卫国脸上,语气变得严肃而官方:“李副市长刚刚得知此事,非常重视!这块地皮,市里已经有了新的统筹规划和重要安排。
涉及到我市下一步的经济发展布局,非常重要!绝不是某个街道办可以自行处置的资产!”
他话锋猛地一转,如同冰锥直刺陈光阳:“所以,刚刚发生的所谓‘购买协议’,无论之前街道办出于何种原因签了字,盖了章,都是无效的!
严重违反了市里的统一规划精神!必须立刻废止!”
林秘书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训斥下属的味道:“那个谁,陈光阳同志是吧?
你一个乡下…嗯,外地来的个体户,不懂市里的规矩和长远规划,情有可原。
现在立刻把钱拿回去,协议作废!这块地,不能卖给你了!市里有大用场!”
“放你娘的屁!”
林秘书的话音刚落,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就轰了过来!
不是别人,正是憋不住火的孙威!
他刚铐了刘主任,那股子戾气还没散尽,眼看又蹦出来个更横的,上来就要撕协议抢地,眼珠子瞬间就瞪圆了,蒲扇大的巴掌下意识就要抬起来。
“孙威!”
李卫国厉喝一声,及时制止了他可能更过激的行为。
但李卫国的脸色也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上前半步,挡在陈光阳和林秘书之间,那股子战场上淬炼出来的铁血气势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
“林秘书!你这话什么意思?协议白纸黑字,红章清晰,定金收了,全款也在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天经地义!
街道办是基层政府组织,有权处置辖区内闲置国有资产,程序上没有任何问题!王局长和我都在现场,事实清楚,证据确凿!
市里有什么规划,早干嘛去了?现在跳出来说无效?这算什么道理?政府的公信力还要不要了?!”
王栋梁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他刚亲自下令处置了赵金明和刘主任,为陈光阳讨回了“公道”,还信誓旦旦保证“责成街道办新的负责人,立刻、无条件为其办理后续过户手续”。
结果话还没凉透,市府办的一个秘书就跳出来全盘否定,还搬出了分管领导的牌子?
这简直是在当众抽他这个公安局长的脸!
他眼神锐利如刀锋,紧紧盯着林秘书,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一字一句道:“林秘书。李副市长的指示我们收到了。但是,法律不是儿戏!政府的承诺更不是擦屁股纸!这块地的交易,是依据现行法规和程序合法合规进行的。
你说市里有新规划?文件呢?正式的政府通知或者会议纪要呢?拿出来!
如果没有,仅凭你一句口头传达,就要推翻已经生效的合同,公然抢夺公民的合法财产?”
王栋梁的声音陡然转厉:“这是哪家的王法?!你让李副市长亲自来跟我说!”
林秘书被两位实权派公安局长当面硬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想到背后的靠山,又强行挺直了腰板,语气也强硬起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慢:
“王局长!李局长!请注意你们的立场和言辞!这是李副市长代表市政府的明确指示!
是关系到红星市经济发展大局的重要决策!你们公安系统,负责好治安就行了,经济工作,尤其是土地资源的统筹规划,是市政府的分内之事!
你们这样护着一个…一个个体户,阻挠市政府的决定,是想干什么?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性?”
他再次指向陈光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鄙夷:“至于他?一个乡下人,拿着点不知道哪里倒腾来的钱,就想占着市中心的地块?
简直是痴心妄想!识相的,赶紧拿钱走人!别给自己找不自在!李副市长的耐心是有限的!”
“呵……”
一声短促、冰冷、带着无尽嘲讽的冷笑骤然响起。
这笑声不高,却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破了林秘书色厉内荏的咆哮,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发出冷笑的,正是陈光阳。
从林秘书下车开始,他就一直冷眼旁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眼前这场围绕着他的激烈交锋与他无关。
直到林秘书那句充满鄙夷的“乡下人”和“痴心妄想”出口,他才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抬起眼皮,那双深邃的眸子平静得可怕,没有愤怒,没有激动,只有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和一丝…怜悯。
他看林秘书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林秘书是吧?”陈光阳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字字清晰,带着金属般的质感砸在死寂的空气中
。“李副市长的‘指示’,好大的威风。”
他慢悠悠地往前踱了一小步,这一步,仿佛带着无形的压力,让林秘书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你说协议无效?”陈光阳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白纸黑字,大红公章,街道办签的字,收的定金,现在全款在这儿摆着。
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说无效就无效?李副市长是红头文件,还是金口玉言,能大得过国法?能大得过契约精神?”
他微微歪头,看着林秘书那强装镇定的脸,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还是说,你们某些人,习惯了把国家的土地,当成自家的后花园?想给谁就给谁,想收回来就收回来?这做派,跟刚才那个想明抢的刘大脑袋,还有那个想包庇的赵金明,有什么区别?
哦,区别大概是,他们用街道办的章,你们,用副市长的名头?这官威,倒是更大了。”
“你…你放肆!”林秘书被陈光阳这番诛心之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陈光阳,手指直颤,“你敢污蔑领导!!你…你简直无法无天!”
“无法无天?”陈光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那冰冷的笑意更深了,眼底却毫无温度,“跟你们这种视契约为废纸、视法律如无物的‘大人物’比起来,我陈光阳这点乡下人的规矩,可守得严实多了。”
他不再看气得脸色发紫的林秘书,目光转向王栋梁和李卫国,语气依旧平淡:“王局,李局,看来这顿饭得往后挪挪了。有人不想让我在这儿好好做生意。”
说完,他不再理会任何人,转身,径直走向街道办那间破旧的办公室。
门口还站着两个被孙威安排“协助”过户的年轻干警,以及一个被临时推出来顶缸、吓得两股战战的街道办副主任。
“电话。”陈光阳对着那副主任吐出两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但那股不容置疑的气势让副主任腿一软,几乎是连滚爬爬地让开路,指着角落里那张掉漆的木头桌子:“在…在那儿…”
陈光阳走过去,拿起那部老旧的黑色摇把电话机的话筒。
他没有立刻摇号,而是微微侧头,目光穿过敞开的门,落在院子里脸色铁青、眼神怨毒盯着他的林秘书身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小院:
“林秘书,别急。你不是说李副市长的指示是金科玉律吗?行。那你就在这儿等着。我打几个电话,看看这地,今天到底能不能姓陈。”
话音落,他不再看林秘书的反应,左手稳稳地按住电话机,右手有力地摇动了摇把。
那“嘎啦嘎啦”的机械转动声,在死寂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拿起话筒,贴在耳边,对着接线的总机,报出了一串号码。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但那号码似乎并不常用,听得外面的人有些茫然。
他接连拨了几个号码,每一次摇动摇把的“嘎啦”声,都像重锤敲在院子里每个人的心上。
没有人知道他把电话打给了谁。
只看到他对着话筒,声音低沉而清晰地说了几句极其简短的话:
“喂,我,陈光阳。红星市,红星路街道办仓库地皮,手续全,钱到位。市里李明远副市长秘书林为民,带口头指示,强行毁约,要收地。理由是‘新规划’,无文件。人现在在我面前。”
“嗯。麻烦您了。我就在这儿等着。”
紧接着,他再次摇动摇把,拨通了第二个号码。语气依旧简洁:
“是我。红星市,李明远副市长,干预正常商业合同,其秘书现场施压,意图强夺我已购地皮。无依据,仅凭口头命令。地点,红星路街道办。”
“好。有劳。”
第三个电话…
第四个电话…
他没有解释,没有争辩,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事实,报出地点和关键人物……
每一个电话都极其短暂,通话时间可能都不超过半分钟。
但每一次放下话筒,他脸上那冰冷的神色似乎就沉凝一分,整个办公室,乃至整个小院的气压,也随之沉重一分。
林秘书站在院子里,初时还带着一丝不屑和愤怒,觉得陈光阳在虚张声势,一个乡下人,能认识什么大人物?
但随着陈光阳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拨出,尤其是那种完全超出他认知范畴的、异常平静却透着极度自信的气场,让他心底那股不安像野草一样疯长起来。
他开始有些心慌,色厉内荏地朝里面喊:“陈光阳!你装神弄鬼吓唬谁呢?别以为找几个阿猫阿狗就能改变李副市长的决定!”
陈光阳刚好放下最后一个电话的话筒。
他缓缓转过身,走到办公室门口,倚在门框上,双臂抱胸,目光像看死人一样看着跳脚的林秘书,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带着一丝残酷:
“林秘书,急什么?我是不是装神弄鬼,你一会儿不就知道了?李副市长的决定能不能改,也不是你说了算。
你刚才不是挺能代表‘市政府’吗?那就站那儿,好好代表。等着。”
一个“等着”,如同冰水浇头,让林秘书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难听的,却在对上陈光阳那双深不见底、毫无人类情感波动的眸子时,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莫名的恐惧在心底蔓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小院里死一般寂静。
冷风卷着落叶在地上打着转。
王栋梁和李卫国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一丝…期待?
孙威则是捏紧了拳头,眼神凶狠地盯着林秘书,只要陈光阳一声令下,他绝对敢把这个装腔作势的秘书也扔出去。
孙野紧紧抱着帆布包,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被铐着的刘主任和瘫着的赵金明,此刻反倒成了看客,眼中甚至流露出一丝扭曲的快意……
他们完了,但如果能看到陈光阳也踢到铁板,被副市长收拾,那也是一种变态的慰藉。
压抑的寂静持续了大约十来分钟,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林秘书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不停地看表,又焦急地望向街道办大门外的方向,似乎在期盼着什么。
突然!
街道办大门外,再次传来了汽车引擎声!而且不是一辆!
一辆同样锃亮、挂着市政府小号牌照的黑色桑塔纳猛地刹停。
在林秘书那辆伏尔加后面,车门几乎是被人从里面踹开的!
一个身材微胖、穿着藏青色呢子中山装、梳着标准干部头、脸色铁青的中年男人怒气冲冲地钻了出来。
他一下车,目光如电,瞬间就锁定了院子里那个油头粉面的林秘书,以及倚在办公室门口、抱着双臂的冷漠青年陈光阳。
来人正是红星市副市长,李明远!
“林为民!”李明远人还没完全走进院子,那带着滔天怒火的咆哮就已经如同惊雷般炸响,“你个混账东西!谁给你的狗胆跑到这里来胡说八道?!谁让你代表市政府下指示的?!啊?!”
林秘书看到李明远,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但听到这劈头盖脸的怒骂,整个人都懵了,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李…李市长!我…我是按照您早上的…”
“闭嘴!我让你说话了?!”李明远几步就冲到林秘书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手指头差点戳到他鼻梁骨,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有些变调:
“我早上跟你说的是研究!研究你懂不懂?!谁让你擅自做主跑来宣布决定的?!还‘新规划’?规划在哪儿?文件呢?!红头呢?!拿出来给我看看!拿不出来老子现在就扒了你这身皮!”
李明远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和完全撇清关系的态度,不仅把林秘书骂傻了,也让王栋梁、李卫国等人瞳孔猛地一缩!
情况不对!李副市长这反应…不是来撑腰的,倒像是…来撇清关系、甚至…灭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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